张无忌的人物形象分析

第一,创意

小说《射雕三部曲》中三位主人公的形象基本上是按照正、反、谐的逻辑模式展开的。《射雕英雄传》主人公郭靖的形象当然是“正面”的,即正统或正宗主流意识形态及其文化价值的体现,所谓“报国为民,为侠”;相比之下,《神雕侠侣》主人公杨过的形象无疑是“反”的,冲动、叛逆、挑战传统价值观;张无忌的形象是“和”,和郭靖的淳朴质朴、杨过的聪明伶俐相契合,和郭靖的精忠报国、爱民爱民、杨过的深情相契合。作者要做到“极亮极中和”,张无忌的形象是对郭靖、杨过形象的艺术整合或中和。

在《田义屠龙记》一书中,我们几乎处处都能找到这种“中和”的痕迹。张无忌出身冰与火之岛,不仅意味着这个岛是北极冰海中的火山岛。作为张无忌一生最初的居住地;这个环境的命名其实隐含了未来英雄张无忌的性格:冰与火的中和当然是温暖宜人的。再者,武当著名侠客张翠山之子张无忌和天鹰派“妖女”尹素素身上流淌的血液,也是正邪两派的中和。按照金庸小说的惯例,主人公最出众的武功往往是对其性格和生活最好的解释或补充。郭靖降龙十八掌和杨过销魂掌都是一样的。然后当然是张无忌的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和太极传,太极剑,应该是对主人公性格最重要的暗示:第一个神功代表了张无忌的热血和赤子之心,后两个神功是乾坤阴阳中和和圆。张无忌出道江湖后,最大的行为目标就是在以六大门派为代表的正派集团和以明教、天鹰教为代表的邪恶集团之间充当和平使者,在是非之间寻求“和”或“合”。

第二,张无忌这个人物其实是《倚天屠龙记》武林的大异类。

让张无忌的人生与众不同的,是他出生和成长的独特环境。除了上述冰川火山的象征意义外;在这种环境下出生长大的张无忌,性格明显与众不同。首先,冰与火之岛与世隔绝。虽然年轻的张无忌并非一无所知,但毕竟听者多,见证者少;第二,除了张无忌,这个岛上只有他的父亲、母亲和养父;从小到大,三个长辈的爱,都是由不含杂质的爱孕育出来的,培养了他无与伦比的正直天性。所以,与世俗社会中的小人、庸人相比,他是一个幼稚的“自然人”;与江湖中的真人相比,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海中人”。总之,对于《倚天屠龙记》的世界,张无忌有着不折不扣的真挚感情,事实上,他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另类人物。

张无忌性格最突出的一点就是过分的老实和单纯。九岁之前,张无忌一直生活在纯净透明的环境中,从未接触过谎言。所以,张无忌不会说谎,缺乏辨别谎言和欺诈的能力;所以他一辈子被骗是必然的。虽然他母亲临终前谆谆告诫他“谨防女人骗你,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你”,但这个血的教训还是没能改变张无忌老实的本性,让他从此聪明起来。而他经历的人生,也是一段被狡猾和谎言欺骗的经历;让人想起法国启蒙大师伏尔泰的小说《老实人》和《天真人》中的主人公。张无忌从任何意义上都不是傻子。他聪明但不“聪明”。所以在这个聪明的世界里,张无忌只能像一个老实人和一个天真的人一样,成为世俗社会中被欺骗的对象和笑料。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张无忌这个老实人、天真人,也成为了我们认识和反思现实世俗社会的一面具有一定平滑性的“镜子”。它见过江湖,见过河山;我见过正派的正直,也见过邪派的天真;我看到了统治者的残忍和反抗者的卑鄙。虽然作者的镜像意识——他对中国传统文明、世俗社会、欲望生活的反思、反省和批判的创作意识——不是很自觉,但这部作品无疑是金庸小说创作的重要转折点——在这部小说之后,金庸又写了《连城诀》、《天龙八部》、《侠客》。其中,《连城诀》的主人公是一个比较地道的“老实人”,而《侠客行》的主人公石则是一个比较地道的“天真人”。天龙八部中的段誉不仅是小说的主角,也是欲望/非人世界的观察者和自省者。令狐冲在笑傲江湖最大的性格特点是他不能成为一个政治上的时髦人物。相反,《鹿山公爵》的主人公韦小宝只证明了“卑鄙是卑鄙的通行证”。所有这些人物不仅是一个传奇故事的主角,也是传奇背后真实历史文化世界的观察者、回应者或镜子。金庸小说创作的这种转变,是从《长恨歌》及其主角张无忌开始的。

第三,《倚天屠龙记》这本书里,主角张无忌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医术精湛。他有一段学医的经历,有行医的技术和资历,这是张无忌形象的又一独特之处。

蝴蝶谷医仙胡青牛死后,张无忌是天下第一名医。在医德方面,以“身败名裂”著称的胡青牛试图与心地善良的张无忌相比较。

在这部小说中,张无忌始终发挥着他高明的医术,这往往成为小说叙事情节的重要推动力。张无忌用自己的医术疗伤、排毒、治病救人,同时也经常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在这部小说中,张无忌并没有把医学当回事,但学医行医的经历无疑对这个人物的心理、性格、生活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总之,它对他的生命意识、生命观念、善恶价值观和人文情怀的形成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张无忌的医术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医德和医学原则——那就是对生命的理解、关注、体谅和怜悯。事实上,张无忌的第一次“出道”是为了救人,是在他的医生善心的驱使下:目睹明教瑞金旗对壮士的残暴屠杀,忍不住站出来质疑峨眉派。看似只是一个无辜男孩的提问,其实是一个仁者智者对那些真正“不明真相”的人的暗示或警告。接着,张无忌开始在杀戮屠宰场里救死扶伤,为瑞金旗的壮士止血包扎。后来换了别人,宁愿让杀人不眨眼的灭虫者打他三次,也要打着正义的旗号阻止这场惨无人道的屠杀。在这样的场景中,张无忌不仅是一个英雄,一个侠客,更是一个医生,一个有同情心的人道主义者。事实上,张无忌的所有举动,都可以看作是救死扶伤。然后为明教和天鹰教,成为六大门派之一。后来,他想尽办法挽救了这六所学校。最后,他号召并带领天下所有英雄起来反抗元朝,都是在为天下“救命”。医生的本分和仁义不仅深入骨髓,而且成为张无忌一切行为的内在动力。

第四,年轻的张无忌每天都遭受着神秘手掌的冷痛,几年来每天都受到死亡的威胁。这种独特的经历不能不对张无忌的心理和性格产生巨大的影响。

当然,小张无忌当时还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所谓的生命意识,其实并不是张无忌苦苦思索的结论,只是对以往哲学家关于生命的思考和探讨有了一个奇妙的* * *音:“如何才能迫使生死缩短?”布施恶,就是知道快乐的不迷惑的恶?给那些知恶不弱而哀,不知恶有所归的人以恶?知道逝者不后悔新生命的开始是恶吗?"

也许当时的张无忌还没有真正理解《庄子》中的道家人生哲学,所以他对于“梦大”等生的观念和“醒”等死的观念只是潜意识而已。但是在孤独的生活之后。在光明顶的隧道里,我听到了小昭唱的小曲《秀眉不争闲》。今天的样子比昨天老。古往今来,这是必要的,无论愚蠢的,贫穷的和富有的”到头来这一身,逃不出那一天。一次用过,一次便宜。一百岁,七十岁难得。光阴荏苒,滔滔江水”,想到十几年的辛苦,今天被困在半山腰,眼看自己已经没有了生理,我会“忍不住出卖灵魂。“也就是说,此时的张无忌已经从生活在日本的安慰想象,变成了对生活的体验和理解。从盲目或消极乐观到清醒或积极悲观。张无忌又一次精神脱胎换骨。一旦他走出半山腰,他的生命就会发光。

当张无忌步出半山腰,登上光明之巅,看到的是明教和天鹰在六派围攻下全军覆没的场景,而听到的却是明教和天鹰的肃穆表情,以及无视死亡的生命之歌:“我既然烧了树桩,烧了火焰,活在何欢,何苦去死?”为了善恶,唯有光明是理,喜怒哀乐皆归于尘土。可怜可怜我吧,多有心事!可怜我,多有心事!”听到这种唱腔,张无忌无暇多想,站起来要“攻坚克难,跻身六强”。此时,张无忌的生命意识已经从本能想象和知性体验的层面上升到理性认知的层面。

五、早在孩童时期,张无忌还未登上武当山,就被别有用心的父母抓住把柄,掌掴。当然,这是为了迫使他说出他养父谢逊的消息。没能活下来的痛苦可想而知,但当尹素素问他有没有告诉我他养父的下落时,张无忌得意地回答:“他杀了我,我什么都没说。”这一番话,足见年轻的张无忌的坚强意志和他的英雄气概。

再者,在蝴蝶谷,她被自己的武功——强婆婆金花和姑娘Aly吓倒了。张无忌武功不行,用牙还牙。少女李因的性格给张无忌的一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更好的例子是,十四五岁的张无忌在临终时受纪的委托,历尽艰辛,将年幼的万历送到其父处。当杨晓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回报时,张无忌回答说:“纪姑姑没有看不起我,所以她让我把她的女儿送给你。如果我是为了什么而来,我还值得信任吗?”对此,我们还能说张无忌没人品没主见没英雄气概吗?成年后的张无忌当然不像小时候那么单纯,但也绝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他年纪越大,越没有想法。我本不想加入明教,却成了明教的创始人。当时的情况其实是:“张无忌耳听杀声逼近,心中七上八下,一时失了神智;思考:“眼下救人就是一切,剩下的可以缓一缓。“可见张无忌并不是真的固执己见,而是始终以救人为重。后来,张无忌在拒绝后,对明教约法三章;要求明教中的每一个人都严格遵守教义,为正义而战,为善恶而战;本教派的兄弟必须相亲相爱,互相帮助,就像兄弟姐妹一样,切忌互相争斗;要求明教对中原各大门派既往不咎,不得向各大门派寻仇。他这么头脑清醒,旗帜鲜明,言简意赅,你怎么能说他没想法,没性格,没英雄气概呢?

张无忌对赵敏说,如果我们不杀人,和所有善良深情的人做朋友不是很好吗?我不想报仇杀人,也希望别人不要杀人。”这些话听起来真的很幼稚,太“迷茫”了,但其中却有清晰明了的思路,为江湖人生,实际上也为江山历史,提供了另一种价值选择的可能。

张无忌真的很随和,很多事情似乎都是不可或缺的;但如果你认为这是没有主见,没有原则,那就大错特错了。最突出的例子就是我们看到,张无忌可以暂时接任明教教主,但当明教势力不仅撼动江湖还撼动“江山”的时候;张无忌发誓他永远不会做梦,这是他的原则。他对皇位和政治真的不感兴趣,当然也知道自己没有从事传统政治斗争的天性。张无忌所拥有的,只是对中国这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进行“人文启蒙”的天赋和条件,即他的真诚、天真、善良、仁慈、慈悲,以及他的生命意识、生命良知、人道主义理念和人文情怀。读了杨晓写的《明教传入中土的故事》,张无忌深有感触,顿悟:“只有朝廷不欺压良民,土豪恶霸不敢胡作非为,这个宗教才能真正兴盛起来”。可惜像张无忌这样的人,就算再有同情心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明教教主,但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他自己也坚决不想当政治家。所以他注定不是朱元璋这种政治流氓的对手,趁早退出。

最令人遗憾的是,问题其实不在于张无忌当时做了什么,表现如何,而在于今天的作家和读者是如何知道张无忌的这些举动和作为的。我们可以看到,仍然有那么多的人,把慈悲当做缺乏野心,却把野心和私欲当做伟大的成就:他们把真诚当做傻瓜,把撒谎和欺骗当做智慧和精明;把救人当软弱无用,杀人如麻,流血如英雄主义;把人性的启蒙当成无知的胡言乱语,把霸道的逻辑当成世间唯一的人生格言和历史规范,难道不可悲吗?

——修订节选自《谁知张无忌》(陈墨《众生相:谈金庸小说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