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

夜晚读田中雪莱的《无人知晓》。

小说很短,人物情节都简单,作者不吝啬阳光,我却读得如限泥沼,如堕寒潭:愤怒、压抑、浑身无力,简直透不过气来。

年轻的母亲为了投奔情夫,抛弃了四个同母异父的孩子,12岁的哥哥只好担负起照顾弟妹的责任。然而,这不是一份他担得起的责任,后来……

阳光无差别地普照,而孩子们的生活一天天坏下去——

阳光下有人冻饿而死,有人隐匿沉默求活,有人怀念,有人盼望,盼望,直到有一天盼望也成了难以负荷的重压。

阳光还是一样照下来,温暖,甜蜜,在风中打着回旋。阳光下的悲惨,无人知晓。

这不是小说家虚构的情节,而是1988年发生在日本东京西巢鸭弃婴事件的真实还原。

日本导演是枝裕和拍摄的同名电影入围了第57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是我喜欢的导演呢,然而我竟不敢去看。

无数温情脉脉的生活细节夹在薄薄的书页里——

妈妈给涂的指甲油在指尖斑驳。躲在妈妈的衣柜里被妈妈的气息拥抱。蜡笔画的妈妈。电话听筒那端已经离开的妈妈。

“嘟————”

无人接听。无人取暖。然而也无人哭泣无人抱怨。无人在意温饱的孩子,要怨给谁听哭给谁看?无人知晓死活的孩子,要怎么样活下去?

原战地记者何润峰两年前上映的纪录片,名字也叫《无人知晓》。

他化身日本特殊清扫公司实习生,亲身体验“孤独死”现场清扫工作。

特俗清扫者们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人生最后的清洁者。他们清洁的,多是因“孤独死”去世者的居住环境。

“孤独死”的人,去世后一段时间才被人发现。最后的居住环境揭示了他们生命最后一程的生活和生命状态。

那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他们曾有广泛的兴趣爱好,也曾爱人并被爱;然而当生命的终点来临,他们在无人陪伴的现世虚空中孤独无助地走向另一重虚空——无人知晓。

无论那居所里存着多少记忆的宝藏,遗留下几多珍存;在陌生人眼中,无关的记忆再宝贵也全都是垃圾。

人与人、人与世界之间的连接,竟可以断绝得如此彻底。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生如鸿毛,命若野草,彻骨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