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罗大佑的《恋曲1980》？

从未说过永远的人，想来很少。多数人的承诺，出口时再笃信，转眼也成了谎言。因而才有誓言幻作烟云字的无可奈何。山无棱江水为竭的想像，美则美矣，却耐不住理性的拆解，经不起时间的冲刷。

关乎爱情，期盼也好，看轻也罢，再繁复的姿态，再隐晦的款曲，任谁也无从绕过。飘然事外的可以洞若观火，身临其境的却每每难以自拔。为爱千千万万遍，未必能明了永远有多远。

在上世纪80年代的台湾乐坛，罗大佑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早先就读医药学院时，颇具天赋的他已经基于徐志摩的《歌》和余光中的《乡愁四韵》进行流行音乐的演绎。待到1980年前后，《光阴的故事》、《鹿港小镇》、《童年》等传唱多年的经典先后面世。

而罗大佑个人，也离开医院放射科，投身音乐事业。1982年，29岁的罗大佑出版了第一张专辑《之乎者也》。除了前述佳作关切的乡愁、青春、怀旧与城市化，一首剖析爱情的歌曲也名动天下。

相传为医药学院护理系学姐而作的《恋曲1980》，写于70年代的尾声。“恋曲系列”也统领着罗大佑作品序列中并不主流的情歌题材。与当时情歌普遍的浓情蜜意不同，执拗的罗大佑抱定一贯的初衷：寓情于理。

主歌的开头便是，“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乍看的不解风情背后，是对人性的探察。知易行难是情感的本质，每个人在不同阶段的认知也颇为迥异。说永远，可能真的只是美好的两相欺罔，或者残酷的一厢情愿。

相对谨慎的人，会对诺言多加警惕。只能给一寸，就不多说一分，固然无趣，却也诚实。“姑娘你别哭泣，我俩还在一起，今天的欢乐将是明天永恒的回忆”梳理的，恰是劝君惜取眼前人的意思。

按通行标准，《恋曲1980》对热恋中人来说，属于极端的政治不正确。但跳脱出来看，好像又清晰地勾勒出爱情的轮廓。

“什么都可以抛弃，什么也不能忘记”是游走在洒脱与执着之间，“现在你说的话都只是你的勇气”，又彰显出于己无涉的过度理智。至于“春天刮着风，秋天下着雨，春风秋雨多少海誓山盟随风远去”，更是超然物外的成熟。而成熟，往往在惯看沧桑之后，才悄然而至。

《恋曲1980》不写具象情境，只求普世真理。当浓烈和激越燃尽，曾经甜蜜如斯的爱侣终于形同陌路，再审视歌词，又平添一层会心。经历过缠绵，反倒更关心彼此的空间。悉心维护，通达面对，能携手走完人生当然完美，若是难免离别，也会是心底深挚的眷恋。遇合皆有缘法，苛求的永远，也注定湮没于流年。

这也是副歌的主旨。“你不属于我，我也不拥有你，姑娘世上没有人有占有的权利”，是懂得爱情不止贪恋，付出比索取更为自由。“或许我们分手，就这么不回头，至少不用编织一些美丽的借口”，则是薄情表象下的真相。有时候真相不够动人，甚至还伤人，却最催生成长。

不少人误解罗大佑，认为《恋曲1980》是对爱情的批判。殊不知，批判背后，是摒弃虚妄，追寻确凿的幸福。

台湾媒体人詹伟雄有过一句精准的评价：“罗大佑把个人的迷惘、失落、爱情都看成是天大的事，既是天大的事，就要用很多创造性的面向去看待，始终是沉郁而孤傲的，时时把整个时代挑在肩上，连情歌都满是沧桑的伤痕。”

所谓“天大的事”，无非是超越一时一刻一人一事，站在更高的山岗上，俯视人间的情与欲。为人熟知的罗大佑是思想者和记录者，而爱情这件事，罗大佑从未放弃深思熟虑。这也是为何周杰伦会说，“很少歌能流传超过三年的，但罗大佑的歌可以。”

当然，说和做从来不是一回事。在歌里勘破情事的罗大佑，于情海的浮沉也未见得从容。一度和张艾嘉传过绯闻，与演员李烈爱情长跑11年后步入婚姻，仅一年半又宣告分手。

情爱里无智者，没人能保证结局的圆满。与其纠结于“永远不分离”，不如将在一起的分分秒秒过成“明天永恒的回忆”。

别问永远有多远，只要全心付出，此刻即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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