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格非的《棕色的鸟》
在存在主义哲学中,“存在”一般是指“人的存在,具体的、个体的人与自己的关系,即他的自我意识,孤独个体的非理性情感体验。”[1]
从存在主义哲学的角度来看,“荒谬”是“现代人面对世界时的一种感觉,是世界的非理性与人们灵魂深处所追求的清晰性之间的冲突。荒诞感让人觉得理性是无能为力的,但理性之外什么都没有。”【2】指极不合理、极不正常的存在,甚至人妖颠倒、是非善恶颠倒、时空错位,一切因素都是混乱的、不可思议的、不合理的。加缪作为“荒谬”最权威的诠释者,“他揭示了荒谬是一种情绪,让人觉得自己是孤独的陌生人,是无助世界中的陌生人和局外人。”[3]并总结了“荒谬”的四个内涵:
“1,很多人生活的机械性可能会让他们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和目的;这意味着荒谬。
2、强烈的时间流逝感,或者承认时间是一种破坏力。
3.一种被遗弃在陌生世界的感觉。
4.与他人隔绝的感觉。"[4]
下面从以上四个方面对棕鸟进行详细分析。
1.生命的机械本质。
生命的机械性意味着人把生命浪费在不可改变的无用功上,对实现人的生命价值毫无意义。他们变成了机械人,失去了人类生存的本质。
这种生命的机械性体现在棕色的鸟身上:
“我”隐居在水边,因为每天写作而产生幻觉。棕鸟不仅是让我了解时间序列演变的信号,也是让我担忧的潜在力量。它们是在混乱颠倒的主观时间里唯一修正我的时间观念的东西。我在专注于它们还是专注于写作的矛盾下产生幻听,暗示着我灵魂的分裂是我不和谐的内心两极相互拉扯撕裂造成的。“落雪”或“落沙”的声音是一种象征,象征着某种东西正在碎成尘埃,无可挽回地逝去。这个描述说明“我”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存在的空虚,生命白白流逝。幻觉内容的不确定性表明“我”对我的荒谬状态处于一种模糊的认识之中。
“我”像一个困倦的人,在棋局的光顾中昏昏欲睡。水边的公寓对我来说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存在。即使我和象棋呆在一起,我也觉得无聊和空虚。”我打了个哈欠,半晌,棋的黑眼睛突然沉思地转向我,含糊地说:你困了吗?我说没有,“我”对存在中的一个微小的东西非常敏感,这个微小的东西就是不存在。”“不存在”不是虚无,而是对“存在”的否定,是对生命的瓦解。”“不存在”包含在“存在”本身中,并通过“存在”显现出来。它是一种隐藏人的真实存在的东西,是暗示人的真实存在的线索。即使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空虚也会毫不犹豫的侵蚀“我们”。我既无法刺破这层膜,也无法为所欲为,只能逃避。于是,先“试着找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润滑一下现在有些尴尬的气氛”,然后彻底让步:“困了”。窗帘和潮汐,作为不存在的帮凶,也促使我在不存在中被动沉沦。虽然“我”受不了这种状态,但还是屈服了,还是轻易屈服了,还是无法抵抗让“我”抑郁的“不存在”的力量,也就是生命的机械性。
在酒店里,“挖酒槽”的人一直在一个角落里埋头苦干,平庸也体现了生活的机械性。
他一直在靠自己努力,却一直无所事事,揭示了普通人把生命浪费在同样无用的工作上,对实现人的生命价值毫无意义。普通人终日生活在自我约束和疏离的状态中。生活变得像化石一样僵硬,在我眼里就像“影子”一样出现。这种描写,是小人物在做着枯燥可怜的生计,把悲伤化为纯粹的麻木的深刻写照。
简而言之,无论是“我”还是“苟九裤”,都处于一种机械的存在状态。不同的是,“我”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和目的,而“苟九裤”依然固执,只有“我”怀疑自己无意义的存在。这暗示了存在的荒谬。
2.强烈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或者承认时间是一种毁灭性的力量。
这大多表现为文本中“我”记忆的出现和断裂的不可预测性。它常常在现实和幻想之间摇摆不定,也不受控制地随意流出或阻隔。
首先,“我”隐居的“水缘”时光是模糊而混乱的,但它一直在流逝。从《时间失序》和《这些鸟的消失会把时间带走》可以看出,水边的时间是模糊混乱的。“我”首先物化了这种感觉:“甲壳类或蛾类微生物的爬行姿势”令人费解,但细纹的排列正是时间在我心中雕刻的波纹。“霜”中午才变成水从屋檐滴下,暗示着时间在一个时间凝固,在另一个时间融化。“流星匀速圆周运动”和“樱桃状”月亮的出现,说明这里的时间被积压扭曲了。每天棕鸟的出现,让我不至于太迷失在模糊混乱的时间里,而仅仅局限于“模模糊糊地猜测时间序列的演变”,知道季节的变化。但无论时间多么模糊混乱,在我的主观感觉中,它一直在流逝。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只能模糊地记得李劼。小说中说,时间的断裂影响了我对李劼的记忆:“我像灰烬一样的记忆绳仿佛被一种奇怪的胶水连在了一起,我焦虑地回忆过去,就像盯着雪白的墙壁寻找眼睛的盲点。”回忆的绳子就像粘了灰一样,很难得到“大概是1987年吧……”。这种描述说明记忆的力量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逐渐减弱。而“我”用尽全力去拾起剩下的记忆,收效甚微。时间的破坏性表现在,它把“记忆之绳”侵蚀成“灰烬”。“李劼”这个词被赋予了一种魔力,使记忆重现,成为贯穿记忆之绳的唯一线索,但这种微不足道的机会只是展示了“我”所剩无几的记忆的一角,对过去记忆的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帮助——时间的流逝感和破坏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表达。
3.一种被遗弃在陌生世界的感觉。
在《褐鸟》中,这种疏离感表现为,在一个突然失去幻想和洞察力的世界里,人们感觉自己是陌生人。当这种疏离感最强烈的时候,就变得令人厌恶。
没有人在场的荒谬感觉。文本中出现的“印记”、“圆孔”、“凹槽”等具体表象,如《我追随女性》的坎坷之路,让人感受到生存之路的险恶追求。自行车的零件突然暴露出来,仿佛用显微镜观察到的所有微小物体都被一下子夸大了。这就让这些黑铁交通工具变得不近人情,让人觉得极其另类。而且,自行车作为模糊粘滞世界中唯一的细节,也在不断地“掉链子”。存在充满了阻碍人的力量,至少以琐碎却无法避免的瑕疵损害人的身心;这种说不出的感觉超越了无人居住的环境。这个骑行的过程,似乎让我觉得自己在宇宙中是孤独的,“我”和我的自行车是一体的,在生命中跋涉。自行车黑暗孤独的外表象征着人类的骨架,它承载着无法承受的存在之重。在障碍的存在中,它从不以铮铮铁骨向险恶的生存之路屈服;而“它就像一匹瞎眼的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象征着人类存在的盲目性和不由自主性。
一种不祥而绝望的荒谬感。我跟着一个女人到了一座桥。这座桥似乎是生长在冥界水中的一段。我感觉前面断了但是我还在摸索前进。这座破旧的桥就像一艘“沉船”,“发出重金属的撞击声”。这和上面对骑行的描述差不多:障碍可以是颠簸的道路和带振动链条的自行车,也可以是摇摇欲坠的桥和滑链的桥。“没有扶手的桥面一侧的边缘已经和桥下的影子悄悄缝合在一起”,这说明这座桥虽然不完整,但却引人入胜,给人以完整无险的错觉,或者激发出延伸到不可预知的黑暗中的存在恐惧。此时熄灯,似乎没有人处于与外界无交流的绝境。人们被抛入一种荒谬的存在,独自在黑暗中摸索,充满恐惧和颤抖。这里刻意营造的这种阴森恐怖、充满焦虑和迷茫的氛围,也象征着现实的残酷。”我停下来。因为我看不到桥面向前延伸的灰暗轮廓。我只好摸索着桥的链条往前走,但突然感觉桥的链条不见了。头都晕了。”这是不合理的:不可能想象半座桥悬在半空中。“我”在批评指南的深入挖掘中进退两难,不知所措。“我”被不可控的力量控制和操纵,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无法用理性解释的荒诞神秘的世界。我的内心充满了恐惧、焦虑和迷茫,却又无可奈何地找不到任何出路。但是存在就是这么荒谬。
一种阴郁冰冷的荒诞感。“我”绝望地转过身,看见一个老人提着灯笼走来。他的长胡子上覆盖着玻璃状的冰。“白胡子”、“玻璃渣”、“冰脊”、“灯笼”等意象反复强调存在的冰冷本质。这几类形象都有一些相似之处:都有枝刺的特点,看似穿透了存在的迷雾,却也能伤害到没有存在保护壳的“我”。老人说这座桥是“二十年前被洪水冲走的”。“我”强烈坚持“一个女人过桥”,他却强烈反驳。这个谜没有答案,因为存在的模糊性决定了这一点。“雪花落在灯笼的玻璃罩上,变成水滴”,似乎预示着事情会水落石出,但依然没有结果。老人还说,桥不会拆,因为“会有更大的洪水”。这些看似合理的回答,其实都是徒劳的“空洞”。最后,他说女人是“雪之光”的“幻象”,“会把人引向深渊”。这就更让人觉得前后矛盾了。女性的存在已经成为一个悖论。在荒诞的存在中,一个人的存在可以生灭。女人也可以是存在的象征。如果对存在的追求稍有失落,她就会不知不觉地跌入存在的“深渊”。存在的“光”是人的陷阱,存在的陷阱难辨真假。
虚幻模糊的荒诞感。“我”回想起李劼的儿子李普滚雪球的情景。记忆中“我”隔着玻璃看到李普滚雪球的场景,很神秘。这就像把多层玻璃层压在一起,让存在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雪在男孩身上的倒影,就像披上了一层耀眼的光环。他与晶莹剔透的雪花如白玉广口瓶相得益彰,让现场更加耀眼。空气中仿佛充满了液态玻璃,它们的微动变幻莫测,充分透露出鬼域般的虚幻、陌生、陌生感。
肮脏和丑陋的荒谬感。当我要和一个女人睡觉的时候,我被打扰了,看到了外面肮脏丑陋的一幕。这个又脏又丑的场景是:“老鸡坑,在大风中摇曳的榛树,墙根的下水道里流淌着肮脏的黑水。”这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院子的场景,但特别强调“墙根的下水道有污秽的黑水”这个形象,说明它符合此时“我”的某种观念:即“我”和女人做那种事的象征。“我”被困在与女性的污秽关系中,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却依然为自己的罪过感到愧疚。这个突然闯入我眼帘的丑陋恶心的形象,是我纯洁真诚的心被玷污的外化。但到了最后,这些突如其来的画面暴露了他们的异己感,最强烈的时候变成了恶心。
第四,与他人的隔绝感。
在外界的入侵中,“我”过度敏感,在恐惧中产生了无数的视听幻觉,处于恐慌状态,表现出与怪诞感受的人的差距。小说中我与他人的隔绝感主要表现在我与象棋、与女人、与骑自行车的人之间挥之不去的隔绝感。
首先是“我”与“棋”的隔绝感。
“棋”的面目是模糊的。“我”与“棋”的隔绝感,一开始就表现在“棋”模糊的面孔上。当她走在水边时,会因为水的明亮闪光而增加一层阴影,变成一团模糊的人形笼罩在磨砂玻璃的氛围中,于是这个“不速之客”的形象就成了一个神秘的符号。虽然“我”清楚地看到了她那张清晰的脸,但这并没有改变角色的象征性。她只是一个空洞而抽象的能指,让人感觉像空气中的一团轻云或薄雾,总是难以把握,让人感到孤立和陌生。她“好像胸前挂着两个暖袋,里面装着水或者柠檬汁之类的液体。”把她的乳房物化成“暖袋”,类似于把人体比作一张臭皮。人变成了突出事物定性特征的怪物,产生了像人和事物一样的孤立感。
我一碰国际象棋就恶心。棋的触摸让我感受到蛋白质释放的臭鸡蛋味,她的触摸让我恶心,说明她的手对我来说是异类,只要不是我,就是与我深度隔绝的另一个:触觉不适导致的嗅觉异常是通感,另一个的皮肤和另一个是一样的。“我”将这种感觉外化为腐肉的腥臭味,无疑暴露了“我”与“棋”之间的隔绝感是多么严重。
对“棋”眼神的细致描写,表现了“我”对她的疏离感。高低不平,她湿漉漉的睫毛,像一排芦苇一样遮住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这种对棋的眼部细节的细致描写,让人觉得“睫毛”在显微镜下被夸张成了“一排芦苇”。“我”在潜移默化中注意到了她眼睛周围微不足道的部分,无法确定它的真实大小,却把那些微小的物体当成了幻觉中的大而无足轻重。这说明“我”分不清以毫米为单位测量的物体和以米为单位测量的物体的区别,这只是“我”和“棋”的隔绝感造成的变态错觉。“我”放大了棋棋的睫毛,表示“我”试图让她看清楚。那么“我”一定对象棋有一种孤立感。另一方面,无法将细微的细节还原成整体,这也是孤立和疏离的一种体现。
第二是我和女人之间的孤立感。
“我”追随女人,但我无法接近她们。在“我”跟随一个女人的过程中,她就像一个永远不离开地面的幽灵。而且自行车也没有“慢走”的跟踪者快,仿佛我们是两块同性磁铁,互相排斥,永远无法靠近或够得着,总是隔着一定的距离。然后我看到“她在米色的画布上像一滩墨渍一样蠕动”。在这里,女性被物化为“一滩墨迹”,这不同于传统小说中的类似隐喻,而是现代人的一种特定的存在感,他们在这个虚幻而荒诞的世界里是如此的渺小和孤独。墨渍是边缘模糊的黑点,它的凝固、定格已经让人有了不确定感,而蠕虫般的蠕动又增加了不确定感。存在露出了本来面目:不确定性,让“我”和女人无法接近。
女人在酒店被男人打趴在地。被打后,女子倒了下去“像一滩墨水渍躺在地上反射着酒店深绿色的光”,以至于黑暗的地板上躺着一个更黑的人形,是一个充满看不见的眩晕感的微型黑团。物化的人形尽量以自己的轮廓表现出不为外界所见的样子,表现出存在的模糊性。"我身上的肌肉像杯中的水一样漂浮着."在我的醉酒中,她变成了透明的玻璃。其中的裂缝无规则的悬浮着,水纹的质感在她的身上体现出来。“女人脖子上被手指抓破的细长血印,像一棵美丽的松树。”那只奇形怪状、凶残无比的爬虫在女人娇嫩的肌肤上张牙舞爪,说明女人作为一个潜在的阴郁而残酷的形象,正在我的潜意识中浮现。血印滋生出几条分叉,真的很像蜈蚣。“我”的幻象所产生的扭曲的存在“引入了一种非常规的体验或一种不协调的荒诞场景”[5]。
当我触摸她的皮肤时,我感到恶心。她的皮肤在“我”的感觉里像青蛙皮一样咸腻。《蛙》将冷皮表现为一种黏黏的丑陋生物,说明女性被我的潜意识想象成必须强烈反抗的恶魔。我闻到了散落在她头发里的樟脑丸。说明她是没有生命的,因为防蛀的衣服被装进樟脑丸里了。而她的气息表明她不是生物,而是一个易受昆虫侵袭的无生命物体,一直与可感的“我”保持着距离。当我和那个女人躺在床上被一只猫打扰的时候,我用手电看清了周围的景色:“老鸡舍,在大风中摇曳的芙蓉树,墙根的下水道里流着脏兮兮的黑水。”在这里,芙蓉,一种美丽的植物,并列在肮脏的鸡舍和下水道之间,暗示着女人,就像这棵芙蓉树一样,既迷人又令人厌恶和恐惧。
醒来后,“我”告诉女人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你的尸体漂浮在断桥下的河面上,你的乳房上长满了草。桥上有人在唱《遍地玫瑰》。梦里的女人只是女孩的替代品,女人的身体是我们看女孩的可视化工具。在梦里,我们终于看到女孩在清澈的河边回归自然,与自然同化。而《遍地玫瑰》则是给那个女孩的安魂曲,她最终在“我”的潜意识里获得了永恒的睡眠。这一幕可能是全文唯一的亮点,一个女人天真无邪的一面终于显露出来,甚至是当那个人“我”和她的身体在虚幻的梦境中相遇。说到底,“我”和女人也是孤立的。在“我”的潜意识里,女性还是逃不出存在的死亡,死亡。
第三是我和骑车人之间的孤立感。
我在追踪一个女人的路上遇到了另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骑自行车的人就像“黑蝴蝶”或“蝙蝠”,写的是人的衣服在风雪中蓬松的飘动,而这种以物代人的比喻,让人在翅膀拍动的节奏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界限。这种情况下,再加上背景的模糊,就更加增加了错觉。他是一个物体,“我”摩擦他发出的声音令人不愉快。这一切都说明他是外星人。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他突然目睹的一个物体“它”。刷的时候就像“轻微的刷子摩擦羽绒布发出的声音。”这种摩擦声是“我”与它之间停滞不前的感觉的体现,仿佛主客体之间的摩擦是在与异己的必然接触中难以忍受的感觉的外化。
从断桥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了一具尸体,是一个擦肩而过的骑车人。这个形象是脆弱的,没有死亡的痕迹。我的车“撞上了硬物”,下车一看像自行车。然后我发现撞倒在路边沟里的人是一个刚刷过的骑车人。以“赶时间”为由争论,似乎不太合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会像皮肤一样爆裂。这个场景真的反证了他是一个对象。谁掉进沟里变成了尸体?它就在他旁边,有轻微的吱吱声,可能只是“我”和它刷过的触觉之间的通感产生的幻听。“我”居然理所当然的把他当成了被“我”谋杀的无辜者。其实这种不必要的摩擦可能只是因为黑暗的道路危险而偶然发生的,但作者写一本关于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的大书的用意是什么?毫无疑问,对方轻轻一碰就能摔死在沟里这种夸张的写法,凸显了与骑车人的隔绝感。
结论
总之,通过以上具体分析,我们可以认为这部小说的主题应该是:存在是荒谬的。
在人们生活的机械部分,“我”的书写,卖木梳的老婆婆,女人丈夫的酗酒,酒店里挑酒槽的人,玩钢珠的店主,钉棺材的木匠,都说明这些人要么是闲人,要么是被生存压弯了腰的普通工人。但只有我怀疑我存在方式的空虚。现代社会,人像是社会大机器上的一个齿轮,依然自给自足地生存着。有多少人会想到这种机械工具般的存在方式的荒谬?
“我”逃离了正常的社会,逃进了我的内心,于是时间的概念在我心中淡去了。而自我封闭的存在中的“我”,时间因为没有人和事来标记而模糊。“我”只能通过棕色小鸟飞过的唯一时间标记来感受时间的“正常”存在。但它们也让“我”产生幻觉,因为它们外表的单调机械。即便如此,强烈的时间流逝感,或者说时间的破坏力,还是体现出来了。比如我给象棋讲一个我和一个女人的故事,我的记忆经常会被堵塞,破碎,或者无法阻止它自由流淌,有时候会觉得记忆一片空白。我给棋子讲的故事里我试图向一个女人证明她去过那个城市,其实是我制造的一个虚假记忆。可以说,时间和“我”的记忆是错位的,或者说是被破坏的。最终,“我”的记忆随着熟人变成陌生人而无可救药地宣告破产——格非让读者从时间的角度看到了存在的荒谬性。
当“我”独处时,周围世界中的形象以其强烈的疏离感威胁着“我”。它们似乎是剥夺人们熟悉感和亲密感的自然物体。它们以某种神秘的、不可预知的、幽灵般的、绝望的、阴郁的、冷酷的或虚幻的属性,让人感到陌生、孤立、没有归属感,觉得自己似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被封闭、没有人性。人被抛入一种不可预知的无助的存在,这种被留在异世界的感觉让人觉得荒诞。
在我与外界的交流中,可以看到人处于一种沉默、冷漠、封闭、孤立的状态,我与象棋、女人、骑自行车的人的接触,似乎处于一种超现实的、陌生的氛围中。这个特殊的人物群体之间的分裂和疏离状态,因为“我”的变态感而更加突出。可以说,小说是现代人孤独的真实写照。“我”与象棋、女人与骑行者之间的故事,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些薄情小插曲,甚至与骑行者擦肩而过。他们只是我存在中的过客。归根结底,孤独是我存在的本质状态。“我”试图摆脱孤独而不断逃离,又不断重新陷入孤独。在小说的结尾,“我”终于放弃了一切交往,成为了一个绝对不活跃的隐士,遁入虚无悲观的“虚无”。“我”以虚无对抗荒谬,或许这才是更大的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