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惜故人——悼念冯至》全文

秋风惜故人。

悼念冯至

汽车直奔八宝山。我坐在车里,对自己说,“裴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1993年3月2日下午。这是冯至去世后的告别仪式。

汽车似乎慢了下来,拐了个弯,停了下来。这前面是八宝山。看到人已经到了很多。我在留言簿上签了名,拿了一朵白花戴在左胸上,随着长长的队伍慢慢走进礼堂。大厅里挂满了花环。尸体躺在一张低矮的床上,覆盖着一面鲜艳的国旗。他的脸几乎和出生时一样红润,头发也挺长,头微微向右倾斜,依然和以前一样安详善良。我和人群鞠了三个躬,向前走,向左拐,看见我的亲人站在旁边。我按照外国习俗双手交叉,平静地走出礼堂,没有一一握手。于是他从翻领上取下白花,放进一个大篮子里。遇到几个熟人,我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忍住眼泪,我竟然说不出话来。有个朋友让我看一堆稿子,他就拿了,放进包里,但是没什么好说的。

这似乎是一个古老的习俗。有丧的地方,主人不哭,客人也不要哭。为朋友哭泣是人之常情;但古礼是“朋友之墓,有草不哭待。”也就是过了一年多,陈根出现了坟墓上的草,所以我们应该停止哀悼。冯志是我的老朋友。我们的友谊始于1931年,至今已有60多年。上一期是从1979年开始,我一直在北京,所以经常见面。这位老朋友去世后,我多次忍住眼泪,只默默祝福他永远安息!安息吧!安息吧!

时光荏苒,“潇湘”已过。一个朋友一再敦促我写一些词来纪念他。但很多时候,我稍微集中一下心神,提笔,想了想,又黯然神伤,又把笔放下了。其实他很了解中国的旧社会和新环境,比我大几岁。在国外生活多年,感觉对现代社会相当疏离。问他很多事情。我请他读一篇与时代很相关的文章的初稿。他不厌其烦地仔细检查我的文本,并指出必要的修改。这几年我有些疑惑,以为和他商量一下就妥了;但是他去世了。

期间看了两本新书:一是周勉的《冯至传》(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年出版)。二是“我和冯志”,即他的妻子珂瑶

有了这两本书,冯至的学术和事业成就一般读者都一清二楚,朋友们就没必要多浪费时间了。虽然,还是有些事情及其因果,也是有联系的。据我所知,我认为不会妨碍出版,或者有助于以后对诗人及其创作有更清晰的认识。

在这里,当我们想起五四运动时期,诗人十五六岁,他的新体诗写作就开始于此时,并随着新文化运动而发展。他19岁(1923年)进入北京大学德语系。当时《新青年》和《新教育》风靡全国,鲁迅小说也在这个时候兴盛起来。如果你想学习新的东西,你应该学习一门外语,通常只有英语和法语。这个时期之前是日语,这个时期之后是德语。任何进一步学习的机会都是去学习这门语言的国家。时代变了,法语学习者去法国学习。“勤工俭学”运动一度风靡大江南北,但大多以失败告终。英语学习者,渴望考清华贷款留美,也算是成功了。日语学习者起步早,自费多,一河之隔,联系方便。据说辛亥革命前有1300多人。——诗人在北方,各派新动向的源头,做出选择。当时风气略偏向北欧,鲁迅兄弟已致力于推广北欧文学。诗人自然受到影响。当时德国留学没有官方收费,或者说没有这样的前景。他之所以独自选择德语,是为了追随他的叔叔冯先生的脚步。冯早年留学德国,后成为南开大学著名教授。就像符江-桂去德国学习图书馆学,是他的叔叔蒋百里先生的指导,蒋百里是早年留学德国的军事科学家。

这里要稍微追溯一下过去:众所周知,周氏兄弟所提倡的北欧文学是间接取自日本的。第一次欧战期间,北洋政府也提出了“对德宣战”的问题。鲁迅嘲讽“正义的胜利”牌坊。总的来说,德国在第一次欧战中失败了,中国仍有人不忘其科技、工业、医疗、军事之术,知道其战争没有“正义”可言。第二次欧洲战争并非如此。知识分子对德国纳粹党的行动并不同情,只有罗嘉伦例外,他赶紧在编译室翻译《我的奋斗》,并在* * *成立“蓝色俱乐部”,模拟法西斯伶猴属的行动。这时,他受到了鲁迅的斥责。但是,日耳曼民族的科学、技术、工程、医学等。在世界上具有卓立优势的,从一开始就在中国享有很高的声誉,一时难以取代。在德国留学的人,从一开始也在这些学术范围之内。人数不多。

数学、医学、科学、技术等领域的数字如此之少。,他们学成回国是有主观条件的,就是都是专业的,从来没有那么多在其他国家留学的人是专业的,但是通才还是很多的。然后,学军事的回国参军;学医者,录取进院或单列行医;学科学的进实验室;学工程技术的会进厂;诸如此类,各有各的活动范围。少为普通人所知,学不了社会科学的人以社会为作坊,以书、笔、墨、纸为工具,所以他们的研究更容易普及到普通人;尤其是进入教育领域的人,可以造就很多年轻人,所以声光更出彩。比如鲁迅弃医从文,正是他所看到的。

无形中,它应该成为一个留学德国的学校,诚然,但如果它是零散的,无组织的,它就不能成为一个学校,因为它人数少,活动范围小,它各行其是。据说有一个“德国重逢”,但不知道是什么作品。或者因为学生人数太少,后来扩大为“德奥瑞校友会”,人很少,也不知道有什么工作。抗战时期并入“欧美同学会”,在昆明挂了个招牌,也没听说什么。我没有听说过任何会议或公告。

虽然没有统一和组织,但不能否认,确实有一批人去了德国接受高等教育和深造,分散在各行各业。没有学校,但总有一些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风格,无论对错,有形无形,都是受德国文化教育的影响,最初来源于中国固有的教育。彼此相似,隐隐约约成为一流。这里不需要区分清流和浊流。简而言之,他是社会上的一流人物,或者可以称之为中坚力量。它的风格一向朴实,不是尚华;直,不聪明;要忠诚,不要欺骗;懂物理也贴近人情。究其原因,是中德两国的美德传统,在不同的地方有着相同的象征。从质感上来说,它像粗糙的玉石一样丰富,并不是用来炫耀自己的光彩。它的缺点是难免变得平庸或庸俗,但庸俗并没有伤害它。当然,人生不平,也有少数无良分子。在教育界,他们打着“蔡老师”(人民)的旗号,做出了不少成绩,后来还做了大官。其仕途虽盛,但在南方常被诟病为“学阀”。可以算是“异乡人”,在古代是军事家。但他们中间没有汉奸,也没有“财阀”,我们不妨稍微原谅一下。即使这个一等精英还是古代儒家,但还是接近“益民”,从来没有做过官。作为一个学者,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似乎都可以保留专长,深造,回归乐天知命。抗日战争以来,学者如宗白华、陈寅恪、冯、张贵勇、赵伯昂等。此外,在德国还有短期的“取经派”,如程、朱自清、何麟、李世岑等等。

在本世纪,冯至是既能保持自己国家的传统美德,又能吸收德国文化教育的精英,有扎实的学识,大有作为,大有作为的人之一。在这里,他作为一个儒家还有另一层含义,因为他的言行绝对没有佛教、道教、基督教或道家的影响。一生孜孜不倦地教导人,直到门墙桃李满天下,这一直是儒家的传统精神。不管知不知道他的品德非常高尚,他的知名度也提高了。凡夫俗子接触到的,都觉得他们的教育是深刻的,纯洁的,温柔的,真诚的。这些风度在其他文人身上都能看到,但冯至不仅是文人,还是诗人。听说他的新诗创作,光环在中间打转,很受人们欢迎。他的诗好是因为他的真实本性。诗人是自然的人,他以真实的本性去迎接他的朋友。从来就没有机械的东西。

纵观他一生的文学创作,是非常丰富的。其“主译目录”在周勉撰写的传记中找不到,在《冯至学术要录》中有记载,收录在鲍基主编的《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大师自选学术要辑》(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8年出版)。他在曾赠给了我一本这本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他对这本书相当不满意。还是谦虚的话。稍早一点,有《冯至文选》,分上下两卷。第一卷包括诗歌、幻想剧和历史故事。第二册包括散文、随笔、文艺随笔,都是五个系列。(四川文艺出版社1985年出版)——两部都可以让读者欣赏。就我个人而言,我特别欣赏的大多是他的短篇小说和中篇小说。叙事抒情,明丽淡雅,从容淡雅,接近古代散文家欧阳修。读之令人感毛,常悲隐。去世前半年,他还写了几部回忆录,发表在上海《文汇报》的《读书周刊》上。以上两种没有收录的这些或者其他的散文,希望以后能以集子的形式出版。——还有一份冯至生平作品清单,在冯至亲笔签名的《十四行诗》德汉译本中找到。这是1983年在北京德国大使馆授勋时送给他的。在国内好像不太受欢迎。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本书的翻译不满意。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也查过它的翻译,我觉得差距不大,还是可以算是正确的翻译。严格来说,没有一首诗可以用另一种语言或风格来传达,它的不满不足为奇。当然,原著的原告不是西方人,但他的作品展现了广阔的世界观,原告是大众或者全人类。他一直明显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普通的学问是属于西方的,东西方绘画的偏见从来没有被严格地保留下来。

换句话说,这仍然是儒家的精神,始终意味着“普世”。这是那些刻章造句的老诗人比不了的。可惜他写旧体诗的比较少,但是研究比较深。写的少了,对自然机器的熟悉少了,很多感情无法表达,感觉到了押韵和节奏的束缚;与同时代的旧体诗人沈相比,他的名诗在青年人中流传已久。还是在沈的作品中,世界观的表现比较少。

冯至对旧诗的深入研究可见于他的《杜甫传》。《杜甫传》是近代不可多得的书。看起来至少花了三年时间,材料广泛,但言简意赅,引经据典,把杜甫诗歌的精髓及其社会背景都完全吸收了。这种风格是基于西方儒家思想,如歌德的老师龚多尔夫写的。但是,朱枫的初衷还在于揭示唐代社会的真实面貌,正如杜甫所写的那样,即为什么要反映当时人民在* * *统治下的牺牲痛苦。——就像陈先生写《清初僧人札记》一样,感觉* * *里的人都在斗中;是同一个动机——它的加工材料是科学的。没什么想当然的。比如郭沫若写杜甫死于腐肉牛肉中毒,后来证明是一种猜想。可以说,郭写的《李白与杜甫》这本书,主题不同,性质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