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生活有哪些新变化?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文坛出现了两种小说潮流,即“反腐小说”和“官场小说”。“反腐小说”积极响应国家意识形态“反腐”的号召,热切表达民众的心声,以及大众传媒的推动和国家意识形态的倡导与鼓励,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官场小说”虽未能获此殊荣,其社会处境有时颇为微妙,但同样拥有广泛的读者基础。尽管如此,它们在学术界一直受到冷遇,文学研究界对其学术合理性的讨论仍不多见。事实上,他们虽然在思想艺术的创新上没有太大进展,但由于他们对政治领域的丰富书写和对“权力”焦虑的现实表达,具有非常特殊的研究价值。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现代性转型的历史背景下,从省级机关政治生活、大中型国企改革,再到国内外广泛关注的农村选举,中国政治领域得到了相当真实的反映。通过对这两种小说思潮的研究,可以深入探讨20世纪90年代中国社会急剧转型中政治场域的基本状况和政治伦理的变迁,深刻检讨政治权力的主要焦虑,即权力建构的合法性和权力基础的合法性。在此基础上,我们或许可以对政治伦理的现代性重建和政治权力的合法性提出有益的思考。

政治伦理的严重关切

在“反腐小说”和“官场小说”中,20世纪90年代中国的政治伦理出现了新的变化,一个不强调政治原则,以实用为核心的原则(即《陈的故事》中所说的“官场无是非”,“官德”(即所谓“不正之风”)已经对国家意识形态积极倡导的“人民伦理”[1]和最朴素的“民间伦理”构成了严重威胁。正是通过对这种威胁的真实书写和对“官德”的严正批判,“反腐小说”和“官场小说”才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中国* * *产党积极倡导的"人民伦理"主要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核心道德准则,其与"官场伦理"的严重冲突表现在张平的选择、的《天堂之上》、李伟的《中国民歌》和潘长水的《贪污犯》、的《陈的故事》中。在陈的故事中,虽然刚刚步入官场的青年大学生陈坚守着《人民伦理学》积极倡导的伦理原则,以全心全意为老干部服务的态度,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并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但在日常工作中,尤其是在机关分流工作中,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到“谨小慎微、畏首畏尾”和的情绪。他所有的努力和建立在这之上的自尊和优越感,在学生会副主席林和平的背景和背景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他把林和平当成对手,一度认为这个对手不堪一击,真是无事生非,不自量力。他垂头丧气,好像心脏受了重伤...过了很久才从他的思想深处浮现出来。”陈在现实的沉重打击下,最终不得不放弃原有的“人伦”,屈从于漩涡般强大的“官伦”,开始寻找自己的后台来维护和谋求自己的权益。陈的故事充分揭示了“官场伦理”是如何吞噬和改造一个追求“人民伦理”的朴实热情的年轻“干部”的,以一种震撼人心的方式向我们呈现了一场心灵悲剧。李维的中国民歌所聚焦的,其实是“人伦”的尴尬和“官场伦理”的高歌猛进。小说以老徐为中心,构建了省委书记老徐政府与人民群众之间的伦理关系。老徐的尴尬主要在于,他以“无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等“人民伦理”来处理自己与上级领导和政府机关群众的伦理关系。老徐是办公室里“权力最小”的政治宣传主任,不能给办公室的人带来任何实际利益。“单位的人发学习资料只想到一个政治宣传处。”所以他这个“不值钱”、“含金量低”的局长,一开始被冷落,后来却被群众拥戴为书记,也是因为机关权益分配中的等级关系导致的群众逆反心理。然而,成为秘书后,老徐奉行“人民伦理”。他对单位纪律的整肃,对人际关系缺乏弹性,对集体财产一尘不染,甚至对群众疾苦的真诚关怀,对“在改革开放新形势下时刻保持清醒”的自觉倡导,无疑属于“人民伦理”的积极行动,被群众嘲讽为“三座大山”而远离,被群众乘虚而入。后来群众再推荐老徐时,只是认为他“代表大家向省委反映”,能“为群众办事”,给群众带来实际利益。这里秉持的依然是功利主义的“官场伦理”。

虽然《陈的故事》和《中国民歌》中的“民德”处境严峻,但在中国当前的政治领域,功利主义、不讲政治原则的“官德”不可能处处成功。我们在向本贵的《荔波编年史》中所目睹的,正是这种激动人心的政治局面。《李白年谱》的整个叙事过程,就是“民德”的坚守和“官德”的崩塌。

在“反腐”和“官场小说”中,诚实守信、善良友爱等最基本的“民间伦理”也与“官场伦理”发生了剧烈的冲突,这也就产生了“官场小说”

一种独特的叙事模式,以积极的方式书写这场冲突。小沈阳的《乡民钱王的政治生涯》、的《一张白纸》和王子福的《死亡之谜》集中表现了来自民间并遵循民间伦理的钱王、郭二辉和李与官场伦理的严重冲突,表达了他们在冲突中的困惑、焦虑和对民间伦理的坚守。小沈阳笔下的钱王在“海选”中当选葫芦峪村民主理财领导小组组长后,竭力按照乡村的规章制度办事,奉行公开、公正的基本原则,因此不断向奉行“官德”的乡村领导发出挑战。在《一张白纸》中,《民间伦理》

与“官场伦理”的冲突既是其基本叙事模式,也是其最突出的主题话语。白纸上写的,主要是二辉这个农民国家在“民主选举”中当选村长,进入官场后的尴尬和不适。文本的叙事过程,其实就是一个像白纸一样追求“民间伦理”的二辉不断被“官场伦理”抹黑的过程。在当选村长之前,郭二辉和村民们只是奉行民间伦理,但当选后,这种关系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他与村组织其他成员的关系,以及与全体村民乃至兄弟姐妹的关系,都按照“官德”建立了一种全新的伦理秩序这种伦理秩序的建立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村民对它态度的突然转变:“大家一个个对他俯首帖耳”,“永远强势霸道”,前一天还得和他较劲的有钱人立马对他俯首帖耳。就连他的哥哥和嫂子也小心翼翼地把他当成上宾,对他礼遇有加,原本不喜欢他的小翠一家人也主动搭讪。更让他惊讶的是,他原本自愿为村民修缮的东西,也被后者兑换成了钱;另一方面,基于“民间伦理”的他与同乡的关系也发生了新的变化。对此,小说中有两段颇有意思和代表性的对话,一段是郭二辉与村支书的对话:

.....刘支书一张嘴,就冲着二辉发火了。

郭二辉吓得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解放大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以后别叫我叶了,我说你昨天晚上,当了村长,就得有村长的样子……”

还有一次,发生在他和村会计白双勇之间。那是郭二辉当选村长后的第二天早上:

刚出门,有人在街东喊“村长”。郭二辉环顾四周,见除了村会计白双勇没有别人朝这边走来,于是拐了个弯,大步朝西走去。

“村长!村长!”白双勇从后面追。

郭二辉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道:“双拥叔叔,村长不在,你怎么一直喊!”

白双勇笑着走过来说:“村长,你是故意跟我开玩笑呢,还是昨晚的酒还没醒?”

“哦!”郭尔辉恍然大悟。这才突然想起来昨天我被选为村长了,我赶紧说:“双拥叔叔,有什么事吗?”

白双勇有些尴尬,道:“村长,你以后不能再叫我叔叔了。就叫我老白吧。”

郭二辉害羞的说:“那不会把我的生活搞乱的。”

“喂,你姓郭,我姓白。哪一代人不一样?”白双勇嘶嘶地说:“以前你什么都不是,所以你哭什么都不是。现在你是村长,在人前这样叫我,不仅对你的工作不好,对我的生日也不好!”

“那就别叫我村长了,我听着入耳,浑身不舒服。刚才你一直喊,我还真以为不是我。”

…………

郭尔辉笑着说:“双拥叔叔,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哥哥还在等我浇地呢。”

“你先改口!”白双勇突然急了,严肃地说:“叫我老白吧!不然我以后不跟你说话,也不给你当会计。”

郭二辉吓了一跳,赶紧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这件事也不要放弃。从今以后我就叫你老白。”

白双勇眉开眼笑,递了根烟说:“村长,支部书记让你去开会。”

在这样一个颇为日常的农村生活场景中,隐藏着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民间伦理”与“官方伦理”的较量。刚入官场的郭二辉,极力主张“民间伦理”,并与白双勇认同为“二辉”

熟谙“官德”的白双勇极力将这种关系变成“村长”与“会计”的等级关系。显然,后者的胜利彻底扭转了他们之间的等级关系,这也说明了白双勇的良苦用心。

关于权力建构合法性的思考

提拔干部是官僚政治领域的正常活动。中国* * *党的干部路线或组织路线一直以“民德”为基本考核标准,或者说只有基于“民德”的干部提拔才能有充分的正当性。大量的“反腐”、“官场小说”都有关于干部官位升迁的描写,但我们发现,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政治领域的干部升迁存在严重的合法性问题。这些问题主要表现在权力建设中贿赂盛行、资本势力强势介入、道德滑坡和“反腐”

而“官场小说”通过对这些问题的集中书写,充分展现了对社会责任的庄严感和对权力建构合法性的深切关注。

在“反腐”和“官场小说”中,“行贿”是权力建设中常见的行为。在国画中,朱的升迁不仅是因为他对官场的掌握和对官场心理的熟悉,更是因为他贿赂了皮市长和刘秘书长。《抉择》中的“反腐”战士李高成的市长职位,是从郭忠耀等人向省委副书记行贿中吊诡获得的。石的《空缺》、田东兆的官场系列小说《跑官、买官、卖官》,都以此为主要叙事内容。

如果说,国画中的朱,空缺中的尤小二,《跑官买官》中的郭明睿、陈晓楠坚持买官,多半是因为年龄、体制等因素而“做出违心之举”,让作家和读者对他们“表现出深深的理解和同情”。前者的合法性危机只是行贿人为了自己的仕途而采取的个人行为。执行中的无奈和道德的徘徊与羞耻也在小说中有所体现。作为一种严重的不良官风,显然是对整个权力体系合法性的潜在威胁,尤其是正在构建的新的权力结构体系。相比之下,资本力量的入侵表明,一股日益强大的社会力量正在萌发自己的政治诉求,并试图将资本力量转化为政治力量。在现有的历史条件下,其最初的策略是在现有的权力结构中寻找或培养自己的代理人,甚至直接进入权力机构。阿宁的小说《无根的秩序》以此为基本叙事内容。

《无根序》的叙事模式主要是县委书记李智与小辛庄乡副乡长龚存义围绕权力的较量。小说题目中所谓的“根”,其实就是官场中的权力背景。虽然《平凡人的日子》

一直是李智关心的重要问题,但是,正如小说中所写的,“可惜普通人不能决定他的命运,他的晋升掌握在上级的人手里。如果他不能当官,这些人就不会对他负责。他去休息了。”李志缺少的恰恰是上面的权力背景。因此,他被认为是郫县的“无根县长”。千方百计保住自己的政治地位,成了他非常重要的精神牵挂。然而相比之下,郫县先富起来的却是肖辛庄乃至龚天华一家。龚家经济实力雄厚,在省、市、县三级都有坚实的权力“基础”。的“无根”与龚的“有根”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充分说明了当今社会资本力量的肆虐。正如小说中赵所说:“你们郫县的困难在于那些大家族,他们都比你们的根还要硬”,他们“都想用政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于龚家来说,依靠强大的经济资本及其权力基础,首先在其所处的政治环境中发挥影响力,即乡政府。这正如小说中的人物曾经愤怒地指出的:“在我们乡,好像不是乡党委在做工作,而是他们龚家在做工作。”现在,“连一些政客都成了别人的工具。”“现在他们不仅要钱,还要权。”因为“小辛庄乡有以上的企业,龚家或其亲属有股份,占四分之一,这里的政权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龚家已“不再满足于朝中有人,而想自己掌权”。这是龚天华千方百计想让儿子龚存义当乡党委书记的根本原因。虽然龚家的权力建构最终以失败告终,但作品中提出的严重问题发人深省,也让我们对某些资本势力造成的权力建构的合法性产生了警惕。

当然,“反腐”、“官场小说”中的权力建构的合法性危机,除了贿赂、资本权力的入侵所导致的权力建构的合法性危机外,还表现为权力建构中的道德沦丧,如李维的《腐败分子潘长水》和《夏秋冬》中潘长水、关的《捉奸》、《告密》。

权力基础的合法性焦虑

任何时代的政治权力都有合法性的内在要求,掌权者需要相信并让所有社会成员相信“他们所拥有的权力在道德上是合理的,他们是更大的集体目标或价值体系的公仆”[3],这是他们权力的法律基础。20世纪90年代以来“反腐”和“官场小说”所书写的政治伦理和权力建设中的严重问题,势必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权力基础的合法性。正因如此,党和国家的领导人才一直强调,“反腐”问题是关系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重大问题。作为“主旋律”写作的“反腐”和“官场小说”成为其突出的主题话语,揭示了20世纪90年代中国政治权力的合法性,试图在新的历史语境中重新建立、强化和召唤权力的思想基础。

反腐、官场小说对权力基础合法性的焦虑,最明显地表现在“党”、“国”、“改”、“庶民”(“民”)等主流话语中,以拯救面临危机的合法性。在“反腐”、“官场小说”中,主流话语其实已经很少出现在小说的叙述者语言中。作为一种政治意识,上述话语往往体现在小说中正面人物的意识形态中,这也是“反腐”、“官场小说”的一种突出话语策略。在90年代以来的历史语境中,“老百姓”是“反腐”、“官场小说”中最常用的主流话语,也是最容易贴近读者的。因此,在《无根令》中的李智、《天之上》中的黄江北、《选择》中的李高成的意识形态中,底层民众的生活和命运成为他们最重要的精神关怀,这也是这些小说最重要的精神关怀。张平的《选择》是90年代以来影响最大的“反腐”和“官场小说”,艺术成就远高于同类作品。小说的整个叙事不仅仅是李高成与腐败势力接触的过程,更重要和深刻的方面是,小说用大量的篇幅写出了李高成内心的焦虑,而从本质上来说,李高成的内心焦虑也是对其权利基础的合法性和意识形态的焦虑。正是经过长时间的理性思考和内心质疑,高力才成为一个有才能的人,并做出了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反对腐败的生死抉择。这种选择,其实就是主流意识形态的话语立场,比如“党”“国家”“改革开放”“老百姓”:“我宁愿让自己被毁灭,也决不放弃我的立场!我宁愿毁掉自己,也不愿让那些腐败分子毁掉我们的党,毁掉我们的改革,毁掉我们的未来!”省委书记万永年的结束语,是对小说主题最露骨的宣示:“当前经济领域的腐败,不仅在侵蚀我们的社会,侵蚀我们的心灵,也在侵蚀我们的权力,侵蚀我们的政党。”“只有彻底清除腐败,建立一个廉洁的政府,我们才能使我们的社会更加稳定,深化改革,使我们的国家更加繁荣。..... "万书记在小说中2000多字的发言,不断被“热烈”、“持久”或“经久不息”的掌声打断,多达18次。

这些掌声无疑是对万书记坚定而热情的支持之词,正如万书记自己所想:“大家的掌声是对我们行动的支持和欢迎!也是对我们的信任和支持!”李高成和万永年的话语表达都在小说故事的结尾。这是否暗示了李高成的生死抉择其实发生在他的理性思考或灵魂之战之后,而李高成和万永年所表达的主流话语才是现存权力得以永存并达到万年的法理基础?

“反腐”、“官场小说”中的权力合法性,在以乡村民主为题材的小说中呈现出另一种局面。从《一张白纸》、《村民钱王的政治生涯》等为数不多的作品来看,乡村民主选举出来的村官,因为有着充分的民意基础,所以有着强大的合法性支持;另一方面,民选干部的主要问题是,他们和选民大多满足于在实际事务和利益上代表人民,思想上的关切没有得到重视。

注意事项:

[1]关于“人民伦理”的论述,请参阅《刘小锋:沉重的身体》,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1版。

[2]段崇宣:《官场:勾引文学的场域》,《山西文学》第3期,1999。

[3]丹尼斯·朗:《论权力》,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版,第1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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