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归来：好莱坞探险系列的影像奇观与叙事策略|解式的视觉影像
起始于上世纪80年代的《夺宝奇兵》系列，以及之后的《木乃伊》系列，再到近两年的《国家宝藏》系列，好莱坞的夺宝冒险类型影片，以其惊险刺激的故事情节和宏大真实的动作场面吸引着全世界影迷，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呈现出繁荣的景象。好莱坞制作此类动作类型片始终遵循商业电影的叙事规律，灵活运用电影创作的智慧与技巧，于是好看的故事层出不穷。这类影片的重点在于是否包含着大量的娱乐元素以及体现着娱乐的普适性，是否能够使更大数量的受众实现感官与心理层面的放松和愉悦。清晰明了的故事情节，相对简单的思想内涵，更容易为大众普遍接受和理解，加之以形式美因素的着力设计和创造，于是对于欣赏者具有了调节生理与心理机制、激发精神快感、消解身心疲劳的作用，使之更能贴近受众的生理、心理和感官等人的本体需求，从该角度出发，好莱坞商业大片很好地满足了广泛观众的娱乐与审美需求。
其实上述几部系列都是好莱坞成功的寻宝冒险类影片的范例，它们在整体架构、人物设置、矛盾冲突和动作场面上都是严格遵循好莱坞经典叙事规范的，在立足传统的基础上，又融入了精妙的创意变化，其间所运用的叙事策略使这一类商业影片既符合好莱坞的模式化标准，又不至于使创作陷入僵化，影片带给观众的趣味与愉悦也因此具备了持久性。
叙事结构的简约性
此类影片无一例外地采用了线性的叙事结构。这种传统的文学或戏剧式的叙事结构追求逻辑性的因果关系、情节上的环环相扣和完满的故事结局，虽然在创作中已被艺术家们广泛运用，但至今仍经久不衰，常常在电影艺术中显露其独有的叙事优越性。以四部《夺宝奇兵》为例，每一集的故事相异，结构却出奇的一致：开头总会出现一个与本集故事无关的宝物，既交代了主人公印地安那?琼斯的身份，又十分自然地引出了下面的重头戏（当然，在讨论耶稣圣杯的第三集中开头有所不同，为了后面有关父亲角色的需要，加入了琼斯的前史，但回到现实后仍然有一个与圣杯无关的十字架出现）；接着，琼斯几乎都在大学的教室接到任务，随着画面上变化的飞行线路地图来到遥远的埃及、印度、西欧等地，展开一轮又一轮的夺宝奇遇；进而出现正反两方势力的决战场面，将影片推向高潮；最后，则是大团圆的故事结局，邪恶势力遭到失败，宝物或物归原主，或继续归于神秘。可以看到，在《夺宝奇兵》系列影片中，几乎没有多重复杂的叙事操控，时空顺序极为简单，甚至连类似闪回的手法都不多使用，其叙事结构始终是以顺时延宕的故事模式、环环相扣的情节设置以及层层递进的矛盾冲突来满足观众的观影期待和欲求，使观众最终在矛盾的解决与趋于和谐中体味愉悦的美感。
一般说来，这类影片叙事上的简约，实指电影叙事结构的模式化和类型化，但结构单一的特点未必导致叙事力量上的单薄，相反，很多影片表达的元素不在结构上，所以结构的简洁能够突出其他叙事层面上的元素，从而增加影片的看点。正像这些夺宝冒险类的影片，正是抓住了观众探宝猎奇的心理，通过对奇珍异宝、异域风情以及具有神秘色彩的历史文化事件等?奇观?的展示，使观众仿佛也置身于探宝过程之中，跟随主人公的脚步在虚拟的电影世界里来完成内心的寻宝梦。假使《夺宝奇兵》的线性结构换成《低俗小说》那样的团块―环形结构，广大观众的审美习惯定会因构架上的非连续性与片断性而被阻断，无力顾及影片中众多的看点，从而使观众的观影趣味为叙事的繁杂和跳跃所消解，影片的娱乐性因素会大大降低，无法充分满足观众的需求。因此，不同类型的影片在叙事结构上，应当具有不同的选择倾向。
此外，我们也不难发现，这类寻宝冒险类的影片往往只是借用?探宝?元素来构建叙事框架，而故事中有关宝物的珍奇性、知识性等要素则随着故事的变化与主题的需要而相应减弱。在《木乃伊》系列中，所谓宝物也仅仅是故事开始的一个原由，更多则是表现人物如何历尽艰险，将世界从灾难中解救出来，揭示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主题，并同时传递着好莱坞式的伦理标准和价值取向。
叙事人物的戏剧性
好莱坞的商业电影受美国文化影响很深，在叙事人物的设置上十分注重人的个体的价值，崇尚个人主义、英雄主义，因此大多商业影片中的主角都是英雄。而在几部夺宝冒险类系列影片中，创作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考古学家作为主人公，这当然与?探宝?主题有着直接联系，最终又会将片中的角色塑造成为智勇双全的英雄形象。不过按照好莱坞的叙事规律，绝对不会在电影中出现过于完美的英雄形象，他身上会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或许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有时候他连普通人都不如，但他往往会在履行使命与生存考验中超越自我，实现个人的价值。这种普通人成为英雄的叙事模式也更加符合普通观众的审美心理与认知尺度。
而其他叙事人物的设置便都是围绕英雄展开，并且在一般商业性娱乐电影中的配角通常是符号化的人物，比如每集的英雄身边都要有一个美女，大反派的背后要跟着一群反面小人物等等。经过创作者的构想，众多人物之间的关系便随故事不断交织、演进，呈现出戏剧化的效果。以《木乃伊》系列为例，围绕布兰登?弗莱瑟所饰演的男主人公，根据每一集的历史事件分别安排了巫师、蝎子王、暴君等不同的反派木乃伊形象。有时故事中的人物并非简单的正反双方，而是因不同的目的而分立为多股对峙的势力，于是随着故事的演进便十分自然地形成不同势力之间的矛盾冲突，并且最终正义战胜邪恶，其中的一些势力也会逐渐向英雄靠拢，最终矛盾趋于和解，正如第一集中蕾切尔?薇姿所扮演的女主角，与男主角可谓?不打不相识?，并最终相恋。随着后两部的陆续推出，故事发生的时间由19世纪20年代、30年代变为40年代，人物关系也逐渐复杂起来，男女主人公在第二集中有了孩子，为影片增加了看点，而在第三集还安排了一条线索来讲述作为父亲的男主角与已经成人的儿子之间的家庭伦理关系，并且在处理反派角色的人物关系时也设置了一个家庭元素与之对应，尽管没有起到特别的效果，但足以证明好莱坞的编剧十分擅长在处于不断变化的人物关系中挖掘新的故事线索，而实际上整体的叙事结构不因此而改变，只是在经典套路中寻求内容上的创意。
有时，创作者对人物的精心编排还有助于增加故事的悬念性和幽默感，推进情节的整体进程。在《夺宝奇兵3》中的那个美女博士，影片开始让观众以为她与主人公是同一阵线，并可以发展一段恋情，可后来她xx的身份大大出乎观众以及主人公的意料，使故事更加曲折有趣。而通过主人公父子俩的对话得知，他俩都曾受到这位纳粹美女色诱，紧张激烈的寻宝之行顿时变得轻松幽默起来，使影片的节奏富有了一定的张力，观众的心理因此获得了片刻的放松，同时也产生了一定的愉悦感。《木乃伊》中女主角的哥哥这一角色，总是以一些不合事宜的可笑语言和滑稽举动来调节冒险的紧张气氛，这样的幽默元素也逐渐成为好莱坞大片中常用的叙事策略之一，使影片的娱乐性更加突出，赢得观众的喜爱。
叙事语言的丰富性
事实上，这类娱乐性商业电影都可以归于动作片的范畴，于是动作场面便成为影片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叙事在较多时间里将让位于动作场面，人物形象、场面调度、矛盾冲突等元素的构织都与好看的动作场面相交融，因此剧作的叙事功能趋于弱化，动作编排与视听语言对影片的叙事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其间，导演赋予动作场面丰富的语汇和内涵，可以解释人物关系，也能够推进矛盾的激化，而高潮部分也都是以正义与邪恶的对决场面作为标志。在近期上映的《木乃伊3》中，开始时的追车戏引出帝王的复活，随之雪山寺庙的战斗使帝王恢复了神力，最后兵马俑与木乃伊两军决战的宏大场面将影片带入高潮，与其说影片着意渲染了精彩激烈的动作场面，倒不如说叙事依附动作场面而展开，是动作场面在不断揭开一个个的叙事点，支撑着整个电影的叙事框架，这正是好莱坞动作大片的叙事策略。毕竟复杂的电影叙事会增加观众对其理解的困难，也不利于在全球传播，而使用动作场面这样容易读解的叙事语言，不仅增强了影片的视听效果，也使故事内容更加浅显易懂，更加具有可看性。一般说来，动作场面的营造必须注重与情节的统一，不可因其场面的炫耀打断了叙事的流畅性和观众欣赏思维的连续性，而对叙事起到阻隔作用，在这方面，好莱坞的大片做得相当出色，他们将动作场面与情节叙事结合得恰到好处，进而产生两者相互促进、相互作用的积极效果，这样就使动作场面具备了一定的叙事功能。
上述几部夺宝冒险系列影片在叙事语言方面的另一个特点，是将具有神秘色彩的考古或历史文化之谜作为叙事中的重要语言元素来处理。无论是《夺宝奇兵》系列、《木乃伊》系列，还是较新的《国家宝藏》系列，都有一个吸引人的宝藏前史首先引入情节之中，如《夺宝系列3》中的耶稣最后晚餐上圣杯的传说，又如《木乃伊3》中关于中国帝王的故事，《国家宝藏》系列更是搬出了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的宝藏事件，导演常常将上述文化之谜作为重要的线索，甚至演化为重要的语言方式和手段，使其具有了叙事的功能，并贯穿于叙事始末，在叙事过程中都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这一方式的运用，在为整部影片穿针引线、前后衔接的同时，也为影片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满足了观众对于神奇传说的求解欲望。尽管其中具有较多戏说、新编的成分，但借助于传说，以此为基础展开故事，使影片在渲染刺激性动作场面的同时，或多或少传递着一定的文化意义，这也不失为一种讨巧的剧本创作方式。
因此，上述几部夺宝冒险类系列动作大片所遵循的叙事规律，说到底还是根据经典好莱坞的叙事模式变化而来。从受众的角度出发，这样的叙事方式有利于满足广大观众的感官享受和娱乐需求。叙事的简约，豪华的明星阵容、眩目的武打桥段、精美的色彩画面、震撼的声效音响，这众多娱乐化元素无不冲击着观众的感官，使其获得一种生理与心理兼备的快适之感，享受着视听的盛宴。凭心而论，创作者对故事的编排、对形式美元素的创造和渲染，也使这些大片包含了一定的审美因素，具备一定的审美价值，不仅增强了影片的艺术感染力，而且也契合了观众放松与娱乐的心理期待和氛围，使其生理、心理以及情感的欲求得到充分的满足。最大程度地满足观众，也就为创造高票房打下基础，好莱坞大片均是具有很强商业化特征的电影类型，具有较高的经济价值和重要的市场意义。电影的叙事策略会直接影响到影片的经济效益，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叙事经济?，因此好的叙事策略将对商业影片的成功与否产生巨大的作用。
田亦洲：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
责任编辑：赵 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