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本书 | 03.【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第一次看一本书感到整个灵魂都在颤动。
十三岁的女生被老师强暴，这种关系持续了五年，直到女生彻底疯掉。
书评里说“强暴是社会性的谋杀”。父母的性保守意识，社会的不理解以及受害者的自我怀疑为施暴者再三施暴提供了有利条件。
受害者有罪论，甚至让施暴者可以一直逍遥法外。
“文学是人学，人的美丑善恶便是文学的奥义”，觉得这句话很好，语文老师用卖弄文学诱奸哄骗学生，不是文学肮脏，而是卖弄文学的人肮脏。
小说里没有happy ending，生活中如是。
第一章 乐园
>> 她回答：“这好像口交。”妈妈非常生气，叫她去罚站
>> 刘怡婷要过好几年才会理解，运用一个你其实并不懂的词，这根本是犯罪，就像一个人心中没有爱却说我爱你一样
>> 席上每个人的嘴变成笑声的泉眼，哈字一个个掷到桌上。
>> ，一个人能够经验过最好的感觉，就是明白自己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有所回报
>> 汤圆很乖，胖了，浮起来，就可以放到汤里。红豆汤衬得汤圆的胖脸有一种撒娇赌气之意。
>> 他的沉默像颗宝石衬在刚刚吵闹的红绸缎里，显得异常沉重，压在他们身上。
>> 学业被婚姻打断，打死了。许伊纹鹅蛋脸，大眼睛长睫毛，眼睛大得有一种惊吓之情，睫毛长得有一种沉重之意，鼻子高得像她在美国那一年除了美语也学会了美国人的鼻子，皮肤白得像童话故事，也像童话故事隐约透露着血色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恋爱啊，恋爱是不一样的，柏拉图说人求索他缺失的另一半，那就是说两个人合在一起才是完整，可是合起来就变成一个了，你们懂吗？像你们这样，无论缺少或多出什么都无所谓，因为有一个人与你镜像对称，只有永远合不起来，才可以永远做伴。”
>> 摸学校制服上绣的学号，那感觉就像扶着古迹的围墙白日梦时突然摸到干硬的口香糖，那感觉一定就像在流利的生命之演讲里突然忘记一个最简单的词。她知道一定有哪里出错了。从哪一刻开始失以毫厘，以至于如今差以千里。她们平行、肩并肩的人生，思琪在哪里歪斜了
>> 那感觉像溺水。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
>> 想了这几天，我想出唯一的解决之道了，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思想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东西！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第二章 失乐园
>> 婚礼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意思不但是女人里外的美要开始下坡，而且暗示女人要自动自发地把所有的性吸引力收到潘多拉的盒子里。
>> 对一个男人最高的恭维就是为他自杀。他懒得想为了他和因为他之间的差别。
>> 自尊心往往是一根伤人伤己的针，但是在这里，自尊心会缝起她的嘴。
>> 那眼神是一个人要向心中最污潦的感性告白时，在他人面前所特有的清澈眼神。
>> 她脑中开始自动生产譬喻句子。
>> 刚刚在饭桌上，思琪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 她的羞耻心，正是他不知羞耻的快乐的渊薮。射进她幽深的教养里。用力揉她的羞耻心，揉成害羞的形状。
>> 天知道李国华需要润滑的是哪里。
>> 佛说非非想之天，而她在非非爱之天，她的快乐是一个不是不爱的天堂。她不是不爱，当然也不是恨，也绝不是冷漠，她只是讨厌极了这一切。
>> 伊纹说：“我们都不要说对不起了，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们
>> 已经知道，联想、象征、隐喻，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
>> 阿伯拉和哀绿绮思？海德格和汉娜鄂兰？
>> 三是阳数，代表多数。
>> 温良恭俭让
>> 饼干没有人喜欢了。如果老师愿意喜欢饼干，饼干就有人喜欢了
>>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罪恶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一个个小女生是在学会走稳之前就被逼着跑起来的犊羊。那他是什么？他是最受欢迎又最欢迎的悬崖。
>> 后来上了高中，她甚至害怕睡着，每天半夜酗咖啡。从十三岁到十八岁，五年，两千个晚上，一模一样的梦。
>> 如果她只是生他的气就好了。如果她只是生自己的气，甚至更好。忧郁是镜子，愤怒是窗。可是她要活下去，她不能不喜欢自己，也就是说，她不能不喜欢老师。如果是十分强暴还不会这样难。
>> 她永远在想思琪，事过境迁很久以后，她终于明白思琪那时候是什么意思，这一切，这世界，是房思琪素未谋面的故乡
>> 那年教师节，是从房思琪人生的所有黑夜中舀出最黑的一个夜。
>> “我觉得李老师做事情的态度，我讲个比喻，嗯，很像一幢清晨还没开灯的木头房子，用手扶着都摸得出那些规规矩矩，可是赤脚走着走着，总觉得要小心翼翼，总感觉会踏中了某一块地板是没有嵌实的，会惊醒一屋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 她只知道爱是做完之后帮你把血擦干净。她只知道爱是剥光你的衣服但不弄掉一颗纽扣。爱只是人插进你的嘴巴而你向他说对不起。
>> 他一面说：“我要在你身上发泄生活的压力。这是我爱你的方式。
>> 没有人比蔡良更了解这些上了讲台才发现自己权力之大，且战且走到人生的中年的男老师，要荡乱起来是多荡乱，仿佛要一次把前半生所有空旷的夜晚都填满
每次读到一把年纪的老师，在诱奸强暴女学生之后，还总是卖弄文采，真是气到发抖
>> “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五十几岁能和你躺在这里，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从刀子般的月亮和针头般的星星那里掉下来的吗？你以前在哪里
>> 更何况，每一个被她直载进李国华的小公寓的小女学生，全都潜意识地认为女人一定维护女人，欢喜地被安全带绑在副驾驶座上。她等于是在连接学校与他的小公寓的那条大马路上先半脱了她们的衣服。没有比蔡良更尽责的班主任了。
>> 她一心告诉自己，每一个嘬吸小女生的乳的老男人都是站在世界的极点酗饮着永昼的青春，她载去老师们的公寓的小女生其实个个是王子，是她们吻醒了老师们的年轻。老师们总要有动力上课，不是她牺牲那几个女学生，她是造福其他、广大的学生。这是蔡良思辨之后的道德抉择，这是蔡良的正义。
>> 李国华看着她坐在门外像狗，觉得这一幕好长好长。真美。
房思琪一直在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接受她和老师的这种关系。
>> 什么样的关系是正当的关系？在这个你看我我看你的社会里，所谓的正确不过就是与他人相似而已。每天读书，一看到可以拿来形容她和老师的句子便抄录下来，愈读愈觉得这关系人人都写过，人人都认可。
>> “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感觉就像是神迹。
>> 不只是把罪恶感说开，罪恶就淡薄一些，老师到头来根本是享受罪恶感。
>> 李国华心想：英文老师原来不是太有爱心，是太没耐心了，他不会明白，一个连腿都不知道要打开的小女生，到最后竟能把你摇出来的那种成就感。这才是让学生带着走的知识。这才叫老师的灵魂。春风化雨。
>> “我们会老，她们可不会。”
>> 狩猎的真正乐趣在过程，因为心底明白无论如何都会收获。
对文学的玷污
>> 我是学文学的人，我要知音才可以，我是寂寞，可是我和寂寞和平***处了这么久，是你低头写字的样子敲破它的
>> 老师的打呼声跟牲口一样，颜楷似的筋肉分明。
>> 黧黑
>> 成功逗你笑了，你笑得像我熬夜画设计稿以后看见的日出，那一刻我以为太阳只属于我。我年纪比你大，我比你先存在，那你可以喜欢我吗？
>> 毛毛低头铲咖啡豆，低头就看见伊纹有一根长头发落在玻璃台面上。一看心中就有一种酸楚。好想捡起来，把你的一部分从柜台的彼岸拿过来此岸。想把你的长头发放在床上，假装你造访过我的房间。造访过我。
>> 李国华又沉默了，沉默是冰山一角，下面有十倍冰冷的话语支撑着。
>> 思琪很快乐。
在上一个人身上练习过的要对下一个人说的话，讽刺
>> “当然，我在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你，从来没想到我这么老了竟然才找到了知音，比爱女儿还爱你，想到竟然都不觉得对女儿抱歉，都是你的错，你太美了。”
>> 这人倒是很爱随便把东西塞到别人里面，还要别人表现得欢天喜地。她充满痛楚，快乐地笑了。
>> 笑起来真美，想把你的笑风化了收在绒布盒子里。
>> 如果不幸福，为什么要继续呢？
>> 写实主义里，爱上一个人，因为他可爱，一个人死了，因为他该死，讨厌的角色作者就在阁楼放一把火让他摔死——但现实不是这样的，人生不是这样的。我从来都是从书上得知世界的惨痛、忏伤，而二手的坏情绪在现实生活中袭击我的时候，我来不及翻书写一篇论文回击它，我总是半个身体卡在书中间，不确定是要缩回里面，还是干脆挣脱出来。
>> 我怕听见你跟我说你其实并不好，更怕你不要我担心遂说你好。
>> 好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大大方方地问你，你好吗？也大大方方接纳你的答案
>> 她才知道最肮脏的不是肮脏，是连肮脏都嫌弃她。
>> 她像个任人饮水洗脸的湖。
>> 电影里接吻了就要结束，而现实生活中，接吻只是个开始。
>> 郭爸爸郭妈妈不停向师母道歉。
>> 她像一个小孩子大热天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投了硬币进去又马上从退币口滚出来，不能解渴，圆滚滚的，着急。
>> 跟李国华在一起的时候，晓奇曾经想过，她的痛苦就算是平均分给地球上的每一个人，每个人也会痛到喘不过气
>> 在这个人人争着称自己为输家的年代，没有人要承认世界上有一群女孩才是真正的输家。
>> 我是个任人云霄飞车的乐园。人乐云霄，而飞车不懂云霄之乐，更不懂人之乐。
>> 文学的生命力就是在一个最惨无人道的语境里挖掘出幽默，也并不向人张扬，只是自己幽幽地、默默地快乐
>> 温良恭俭让。温暖的是体液，良莠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俭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
第三章 复乐园
>> “毛毛，你知道她是一个多聪明的小女孩吗？你知道她是多么善良，对世界充满好奇心吗？而现在她唯一记得的就是怎么剥香蕉！”
>> 什么事都有点余地，但是生死是很决绝的。
>> 毛毛发现自己的心下起大雨，有一只湿狗一跛一跛哀哀在雨中哭。
>> 仿佛可以听见隔壁栋的夫妻做爱配着脏话，地下有种子抽芽，而另一边的邻居老爷爷把假牙泡进水里，假牙的齿缝生出泡泡，啵一声啵一声破在水面上。
>> 国华买的饮料恰有我爱喝的，你小心翼翼揣在包里带回来，我说不喝，你的脸死了一秒
>> 怡婷一口气把衣裤脱了，眼睛里也无风雨也无晴。
>> 老师如果看到蓝花纹的被子服帖她侧睡的身体，一定会形容她就像一个倒卧的青瓷花瓶，而老师自己是插花的师傅。
>>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 怡婷，你可以写一本生气的书，你想想，能看到你的书的人是多么幸运，他们不用接触，就可以看到世界的背面。
>> 她恍然觉得不是学文学的人，而是文学辜负了她们。
>> 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
>> 强暴是社会性的谋杀
>> 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社会性”的，或应该这么说，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不是由施暴者独立完成的，而是由整个社会协助施暴者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