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的三分薄田
我十多岁的公公,退休在家十几年了。除了每天早晚散步,坚持送孙子上学,他还在农村老家种了三分良田。说“三分”,其实只是房前屋后的零星地块。只能种植西红柿、黄瓜、茄子、辣椒、菠菜、油菜、洋葱、大蒜等时令蔬菜。
我公公早年在县里的一家烟草公司工作,但在我跳槽的那一年他退居二线了。一开始他去公司开年会什么的,后来忘了这事,就没管了。顾问,顾问,用他们那个时代的人的话来说——没有官是轻的。
记得烟草公司家属小区门口有个门房。晚饭后,总有很多人聚集在门房的走廊里看象棋。我公公退休前,他的前任总管经常守在“楚河与韩杰”的边上,与前来学棋的棋友展开车轮战,一直杀到半夜,杀得棋盘“砰砰”作响。退休后,我的岳父就像他以前的经理一样。再加上他直爽高调,围观的人就更惨了,下棋的噪音更夸张。
后来我们的小家庭从县城搬到了工作的城市,我们和岳父在一起。节假日和暑假带孩子只能回去呆两三天。
公公退休后,婆婆也找到了工作。她整天呆在家里,做饭,拖地,洗衣服,擦桌子,擦椅子,擦茶几,难得在街上走一圈。
我公公婆婆从小在农村长大,结婚的时候也在农村。村里还有个四合院,加上房前三分荒地。
我和老婆刚调到市里工作的时候,女儿还小,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就交给公公婆婆照顾了。一个夏天的周末,我和妻子开车回县城,进了家门却没见到女儿。我们打通了我公公的电话,说他们在农村老家给菜地浇水。我和老婆二话没说,锁了房子,又开车去了乡下公公的老家。
我爱人没上小学就在老家长大,自然知道地里的事。
停在菜地旁边,只见公公婆婆每人戴着一顶新草帽,手里提着一把铁锹,在给青番茄、辣椒、豆苗地浇水。女儿看到了我们,小小的身子在菜地里蹦蹦跳跳,朝我们跑来。
公公冲着我们喊,老姑娘和大女婿回来了,看小姑娘在吗?我公公总是这么幽默。婆婆把目光聚焦在摇摇晃晃蹦蹦跳跳的孙女身上,大喊:慢点,慢点!我担心她的孙女会被菜地绊倒。
女儿的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爱人有点不高兴。她对她的父母,我的公公婆婆说,你们都知道怎么戴草帽,为什么不给我的宝贝女儿戴上遮阳帽呢?
不管大女儿的语气如何,公公还是笑着问我们:“他们都回来了吗?”
我也赶紧跟在爱人身后,递了一瓶矿泉水给爸妈:“爸,妈,我们回来了。累吗?”我不提晒不晒的话题。
父母满脸笑容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累,不累。
从公公手里接过铲子后,我走在菜地的田埂上。清凉的井水顺着地旁的渠道喷到菜地里,土地瞬间变得湿漉漉的。菜苗喝足了水,树也精神抖擞,昂起了头,绿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鲜亮。
2010下半年,女儿到了学龄,我们把她从公公婆婆那里接了回来。这样,公公更专注于自己三居室前后的薄田。
今年夏秋之交,爱人说她爸爸该种红洋葱了。公公年纪大了,生意那么多,怕他负担不起,爱人就动员我跟她回去帮忙一两天。
一大早,我们开车从玉林到府谷,再到我公公在农村的老家,至少近200公里的路程,回到我公公的院子。已经是中午了。婆婆给我们做了一顿家常农家饭,有煮玉米、煮花生、蒸土豆、蒸南瓜、西红柿炒鸡蛋、萝卜咸菜、蒸玉米、小米粥,让我们吃起来很好吃!因为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农家饭了,其实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休息片刻后,我换上了工作服。因为婆婆身体不好,不能呆在家里,我和老婆公公扛着农具到房子旁边一个租来的山上给红葱打垄,顺便把红葱地里种的几排成熟的青荚摘回家。
公公在窄地里给红葱苗挖了个肥坑,我往里面撒了农家肥。然后从旁边借土,不仅把肥料埋了,还把土填到了红葱的腰部。这有利于红葱幼根和粗腰的生长,因为红葱的根茎是最有营养的成分。
洋葱是逐行布局种植的,对行距没有要求。一块地里只能种一行洋葱,可以套种其他作物。间距很有讲究,一定要一棵挨着一棵种,间距不能超过15厘米,否则浪费土地,红葱产量也不会太大。
因为陕北人喜欢吃红葱,只要炒油,不管是肉油还是植物油,加一点葱花,炒出来的香味可以调节各种食材,可以打开口感,对下一餐有帮助。陕北的红烧肉、爆炒肉、炖羊肉,少不了大量的红洋葱调味。就连陕北有名的小吃羊杂,也离不开一把葱花调味。据说红洋葱是滋阴壮阳、补肾活血的绝佳食材。难怪陕北人都这样。
说实话,两排红葱头垄下来,让我出了好几次汗,中途跑回家洗了个澡。秋老虎太热了。我公公刚刚在慢吞吞地干着活,满头大汗。一锅凉开水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我们翁婿喝了。老婆要回家好几次烧开水,然后拿到地里凉着给我们解渴补水。
房前屋后这几小块地种着也没多少收入。我不知道岳父种这些地的目的。
一次家庭聚餐,无意中听到公公说,他的糖尿病已经长了30多年了,除了吃饭前半小时注射一针胰岛素,不需要吃任何药,也不忌口,没有出现过任何并发症。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有老有少,老人能无病,子女能好好学习,那就是莫大的幸福。
好在公公婆婆这么多年坚持回老家种地,让爸妈身体健康了,也让我们这些孩子少了些担心。
好像每年都要陪公公婆婆种地,不为别的,只为父母能健康长寿。私下里,退休后我也会跟公公学学,回农村老家种地。我爱人说,我们农村老家长期没房子,这么远怎么回去种田?想种田健身?现在城市郊区空地多,租半亩就够了。
(写于玉林2月24日2918 18)
关于作者:
吴,曾用名胡阳丰元,男,汉族,1970年12月出生于陕北神木县东南部的一个小山村。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北大学作家班高级研修生。2016年开始写作,先后在《中国国土资源报》、《作家报》、《延安文学》、《散文选》、《榆林文远》、《海河文学》、《Xi日报》、《榆林日报》、《榆林新青年》、《榆林文化》、《红石峡》、《神木文学》、《无定河》、《陕西作家协会》等报刊杂志发表。他的作品被选入各种文集。
长篇散文《捕鱼的故事》在第四届中国作家新创作论坛暨12作家杯全国优秀文学作品评比中获一等奖,居散文类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