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王祥夫关记周朝军《火车要去哪里》?
周朝军:祥符先生一开口就一针见血。诚然,这部小说已经完成了四年。与我的短篇小说相比,《九月列车》命运坎坷。发表长篇很难,年轻作者发表长篇更难,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更重要的是,题材不讨喜。似乎一旦触及大学校园,尤其是现在的大学校园,就不是严肃纯文学了。我可以想象,20年后,甚至只有10年,大家再看《九月列车》会不一样,因为有了时间感和历史感。带着时间感和历史感,直观的感觉是沉重的。但现实情况是,我在2013年交出了这部作品,在随后的四年里,我向四家杂志社投递了这部作品。不出我所料,稿子很快就进了他们电脑的回收站。我这样说,不是批评编辑。毕竟我还是个写作新手,不是一个很好的作者。
在杂志上碰壁后,我开始尝试网上连载,这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的。没想到在豆瓣读书频道连载一个月后,获得了“最佳连载奖”。几乎与此同时,十几家图书公司通过豆瓣给我发来邮件,表示希望出版这部作品。对书市不太了解,就随便挑了一本,签了合同,很快就拿到了预付款。前面的环节太顺利了,接下来的事情我完全没想到。直到合同到期,图书公司也没能拿到《九月列车》的书号。我没有被说服,所以我又选择了两家我之前发过邮件的图书公司。更让我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就像第一家公司一样,我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他们的预付款,收到了他们不发表的回复。三件事之后,我开始失去信心,开始怀疑自己,直到接到时间文学要用在这里的通知。
压抑了四年,终于等到了黎明。如你所说,我真的很开心。收到消息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喝了很多酒。无独有偶,在接到时代文学通知的第二天,之前签约的三家图书公司,不到半小时就有两家一前一后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书号已经不是问题,愿意立即续约。但此时我对出版的期待已经不再迫切,于是让九月的火车开回山东老家,走进2017的冬天,走进时光文学。
王祥夫:你是如何产生创作这样一部作品的想法的?酝酿多久了?另外,从我对你的了解来看,小说《九月列车》有很强的自传色彩,很多人物应该都有原型吧?
周朝军:我有一个关于创作的观点,我想很多人都能认同,你也一样:无论他的创作在他的一生中有多么丰富,他的审美趣味和文学观都会受到他成年前的经历和阅读的深刻影响,但它们会不自觉地渗透到他的创作中,会或多或少地影响他一生的创作。对我影响最大的书是《平凡的世界》。承认《平凡的世界》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书,肯定会让一些人失望。如果我搬出一部国外的作品,尤其是那些在国外也很冷门、小众、前卫的作品,我在大家面前立马变得博学、高深莫测。当我讲一个八流作家在非洲东部一个荒芜之地工作的故事时,我相信即使是我的同事也会立刻对我刮目相看。我甚至可以想象他们假装看过这幅作品时的愧疚表情。为了向路遥致敬,早日放下他的影响,我写下了自己心目中的这个“平凡的世界”——《九月列车》,这是对曾经的自己和路遥的告别。有意思的是,在写《九月列车》的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我可能高估了路遥对自己的影响,或者说,我正在一点一点地摆脱路遥的影响。这正是我想要的——一个有野心的作者不应该站在前人的背后写作。所以,虽然《九月列车》被读者误赞为当前版的《平凡的世界》,但我还是写出了自己的风格。九月的火车是九月的火车。
写《九月列车》只用了我40天左右的时间,但仔细研究,我已经酝酿了6年。起初,只有一些模糊的人物和一些支离破碎的情节萦绕着我。直到2013的春天,这些人物,这些支离破碎的情节,才在我的笔下串起。
说到小说的原型,坦率地说,《九月列车》基本上是一部半自传体小说。主人公周、和在很大程度上是我人格的不同侧面。现实中,我和他们的家庭背景是一样的。我的六个兄弟姐妹出生半年后被父母收养,给了我的单身叔叔。小说中的大伯形象完全照搬了现实,没有一丝一毫的虚构,连名字都一样。小说里也有水粉大妈、纪志全、庞三这样的人。
王祥夫:我注意到一个非常经典的女性形象——水粉阿姨。相对于你小说中的其他女性形象,水粉阿姨这个角色显然更丰满,也更符合我对女性的审美期待。能简单说说这个人物吗?
周朝军:刚才我也提到了,水粉大妈在现实中确实有原型,但是考虑到当事人的隐私,我在这里不能多说。但有一点可以说的是,水粉阿姨真的代表了我对农村女性的美好想象。她是我心中真善美的化身,可惜现实中的原型比小说中水粉阿姨的命运还要悲惨。她三次丧夫,至今孤身一人。
王祥夫:如果只从主题上把《九月列车》归为青春小说,你认为《九月列车》和书市上其他青春小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周朝军:我个人认为最大的不同在于它的整体气质。无论是青春小说还是网络小说,它们与严肃文学不同的根本原因不是媒介、主题或受众,而是作者自身的文学观决定了作品的定位。我是在严肃文学的浸润下写作的,所以无论写什么题材,我写作的初衷都是严肃的,和那些快餐性质的青春小说有本质的区别。
另外,我还是想强调一点,一部作品是否严肃与主题本身无关。如果写青春就意味着不严肃,那么如何划分《雾都孤儿》、《哈克·费恩历险记》、《城南旧事》等儿童作品和张伟老师的《寻找鱼王》等儿童文学作品呢?
李浩:我应该先恭喜你,超君。我在九月列车上看完了《九月列车》。坦白说,我看到《九月列车》的时候有点惊讶,因为我之前对你的中短篇故事有个大概的了解。好像是一个拍惯了动作片的导演突然放弃了各种特效,真的一个一个来做。这部作品让我看到了你们内心真实的一面,看到了你们这一代人的担当。另外,我注意到《九月列车》的电子版在网上很受欢迎。据说已经卖了8万多本。如果把这个数字放到图书市场,会相当受欢迎。你的连载作品网站在宣传这部作品的时候,给出了这样一句广告语:“当前版《平凡的世界》是小城青年的青春挽歌。”的确,小说中的人物周的朴实和坚强,很难不使人想起路遥笔下的。下面说说路遥对你的影响。
周朝军:你和祥符先生真的很有默契。你俩都提到了路遥对我的影响。
十四年前,我还是一名初中生。一天傍晚,在镇上的一家旧书店里,我看到了一本名叫《平凡的世界》的小说,了解到了一个叫路遥的家伙。接下来的两天,我逃课躲在一条小河边的大树上,迷失在故事里,忘乎所以。我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叫孙少平的年轻人,我们一起欢笑,一起哭泣。当天晚上,在反复确认我已经看完这本书的时候,我从树上跳了下来,把头埋在冰冷的河水里。我想忘记整个故事,然后重读黄土高原上两个青年男女的悲欢离合。但是我不能。
十年后,我在Xi安,我仍然清楚地记得书中的每个细节。那天晚上,两天只吃过一顿饭的我,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对谁说。我大喊,在学校的400米跑道上跑了20圈,还是不累。晚上,我躺在齐膝深的草坪上,面对着星星,大声哭泣。很快,当我得知这个叫路遥的家伙已经去世多年,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那一刻,我决定成为一名作家,写一部当代版的《平凡的世界》,然后死去。我希望多年以后,会有一个少年,和我一样,躺在青青的草地上,对着星星,大声哭泣。这些年来,我读了很多,写了很多,发表的作品堆了厚厚的一摞。偶尔有人叫我青年作家。但我从未忘记那个愿望。十年了,我没有写过一本自己喜欢的小说。十年了,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始我的故事。十年后,我仍然不知道时机是否成熟。但我知道我必须写,即使写得一团糟。每天晚上回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好恶心。过了这道坎,我再也不想拿起笔写下哪怕一个字。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十年后的那个晚上,我打开电脑,一遍遍擦拭键盘。于是,就有了九月列车。
李浩:小说里有个“贾老师”。我注意到这是他第三次出现在你的小说里。前两次分别是《山东毛驴》、《墨西哥舞女》和《沂州笔记》。这个人是真人,还是你编造的经典侠义形象?他是否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你心目中的古典理想人格?
周朝军:谢谢你问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的回答很简单:是的,他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我的古典理想人格。
李浩:看了《九月列车》,能感觉到你很喜欢音乐。音乐对你的创作有什么影响?
周朝军:这个问题很有意思。虽然我没有和其他作家交流过这个问题,但是我敢肯定,一定有很多同事和我一样,在创作的时候,特别是在作品开始的时候,会放一些符合自己心情或者氛围的音乐,从而找到创作的感觉或者状态。写《九月列车》的时候,我住在Xi安建国路附近的一栋破旧的楼房里,一年被老板炒了八次鱿鱼,带着几百块钱和破碎的理想。为了忘记现实的困局,或者修补对未来的憧憬,我把自己关在不到30平米的出租屋里,循环播放许巍的歌,敲打着电脑键盘。可以看出,整部小说洋溢着浓厚的理想主义气息。我觉得这种氛围是和许巍分不开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和我在2013春天听到的关于许巍的事情分不开的。
关吉:很荣幸能和两位大咖一起完成这次采访。感谢朝鲜军队和九月列车。应该说《九月列车》是一部典型的有两条主线的小说。一条主线是围绕着周、、水粉姑、和大葫芦老人的农村场景。另一条主线是以周建明、苏叶、关林、季志全、贾伟为主体的小城镇青年成长史。在阅读的过程中,无论哪个故事都在主线上,让我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让我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我不禁有一种重新生活的冲动,尤其是重读大学。然而,在小说临近结尾的几个章节中,小说中最理想化的人物周建明在经历了女友的母亲,也就是高倩的凌九凤女士主持的一场家宴后,突然冷静下来,选择了“逃避”。请允许我用“逃避”这个词,我有点难以接受。但似乎周建明的结局只能是这样...此时,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周朝军:关于这个问题,我在我的小说里通过凌九风的口对周建明做了一个简要的概括。她说:“你(周建明)是在天上飞的人,但在天上飞的人终究还是人。一旦它们落地,就不会有好结果...我不能把女儿交给这样的人。他可能是一个不朽的天才,但肯定不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他是一个完全精神化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任何带烟火的结局都无法承受这个人物的结局,所以如你所说,周建明的结局只能是这样,只有离开。
关吉:我读过你的很多短篇小说,现在也读过这本小说。我对你的整体创作有三个问题。第一,和同龄作者相比,你的小说语言很突出。你是如何训练自己的语言能力的?其次,顺着第一个问题,我注意到你的语言风格不是一成不变的,好像随着不同的作品一直在变化,但似乎每个人都能看出有某种相同的气息。请解释一下这个。第三,除了语言,你的知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在阅读你的一些短篇小说的过程中。感觉自己的知识储备正在被你残忍的碾压。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如此庞大的知识储备的?
周朝军:首先,我没有经过什么刻意的关于语言的训练,但是从我开始写作开始,写这些作品的过程就是一种训练。最初的训练应该在中学的教室和宿舍里进行。我记得我的语文老师要求学生完成一个几百字的周记,但我经常两三天就用完了一本日记。什么都写,但大多是半途而废的小说,也是长篇结构。我的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说过,一个人看我的周记,比看全班的周记工作量还要大。我中学几年写了很多不成形的作品,远远超过我发表的作品。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属于笨鸟先飞的类型。我以前很努力。
其次是语言风格的问题,我觉得是这样的。每一部作品都应该有自己独特的味道,语言也要尽可能的契合这种味道,所以在不同的作品中要改变语言风格。另外,同一个作者,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心理状态下,感受也是不一样的。比如我在家里的时候,心情相对放松,写作速度会很快,但是在广州,我很难静下心来,经常处于焦虑的状态。无论你是放松还是焦虑,这些都会渗透到你当时写的作品中。而且,就像我前面讲的音乐,或者你当时碰巧读到的一本书的味道,这些也会影响到你正在创作的作品。换句话说,一部作品的风格是有偶然性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经常说我们明明构思了这样一个东西,但是写出来的东西却变成了这样一个东西。但是,一个作者自身的气质是很难改变的,作者自身的气质才是决定一部作品气质的关键。所以,无论一个作者的风格如何变化,你总能感受到不变的气息,这是肯定的。
再次,如果说知识储备,应该是专著。简单来说,我认为成年前的阅读是最可靠的,它构成了一个人知识结构中最坚实、最基础的部分。成年前读书吸收快,记忆稳定,往往能记住一辈子。我成年前的确比一般人读得多。这么说吧,一本书30万字,我中学期间一周能看两三本书,周末一天一本书。你可能会问,你不上课吗?哈哈,我高中真的没上过课。坐着上课,别人在上课,我看小说,回宿舍,别人睡觉,我打着手电继续看小说。有时我害怕打扰别人。我躲在厕所里看。经常是快天亮了才回宿舍睡觉。睡两三个小时,上课继续看。到了高三,更疯狂了。上课时间,我直接爬到操场上的树上去看。感谢我的语文老师,她对我的班主任说:“别担心这个孩子,他有他的目标。”感谢我的语文老师哈哈哈。
关吉:你曾经说过《九月列车》不是爱情小说,但小说里还是有好几对情侣。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些情侣,无一例外都是男生女生。另外,我看到之前有读者跟你开玩笑,问你有没有寡妇情节。比如小说中的水粉、、和姚都是寡妇。这是巧合还是写作中的“无意识”?
周朝军:因为我的个人经历,我对母爱有一种极端的渴望,这导致我在写这部小说的过程中,多多少少给了女主角一些母性的光辉。在几对情侣中,大部分是男孩女孩,这是一种无意识的表现,可以为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提供一个很好的模型。至于寡妇情节,我没有。只是男生女生安排上的意外。结过婚的女人比没结过婚的男人年龄大,这很容易理解。
关吉:在小说中,鹿鸣兄弟实际上是六个兄弟姐妹,但小说中没有提到其他四个。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另外,我对小说中“大叔”这个角色深感感动,但为什么小说中“父亲”的位置是由大叔安排的,请简要说明。
周朝军:这个还是个人经验问题。在我个人的现实中,有六个兄弟姐妹。我六个月大的时候被我的单身叔叔收养了。我不知道父母的爱是什么。小时候只有舅舅,二叔,二姨,三姨爱我。
关吉:你对汶川地震的描述让我想起了评论家杨对80后的评价。他说,80后这一代人没有历史感,直到汶川大地震,凝聚了整整一代人的历史感和责任感。我读你的小说时有这种感觉。小说中桀骜不驯的年轻人都是80后。好像地震后他们突然成熟了,开始重新思考。汶川地震那年,你应该刚刚成年。谈谈汶川地震对你和你的小说的影响。
周朝军:我是故意写汶川地震的。你说得对。我作品中的人物不可能总是那样激励青春。他们应该是成熟的,懂得生活和社会,我想让读者看到他们的责任,所以我写了汶川地震。当然,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件。这部小说的时间跨度从2006年到2011年,2008年汶川地震。这么大的事件谁也避免不了,必须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