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切需要超过600个关于保罗的叙述。谢谢你。
●张美珍
漫天飞舞的柳絮轻抚着你的白发,蜿蜒伸展的小路摇晃着你饱经风霜的轮椅,你像往常一样转动着车轮,在生活的每个角落寻找。你给了我一本新出版的书——《战神之恋》,这是你的第四部小说。这本书的扉页上写着:
革命军人到处都有战场。即使是在痛苦的病床上,痛苦不也是人生的一种精神财富吗?因为它可以有机会考验你的信念、意志、韧性和耐心。
伤残军人王、王!你是我照顾过的病人,也是终身学习的老师。作为你的护士,我知道36个春秋凝固在你与病魔抗争的意志里;我能闻到77岁老人浮肿麻木的指尖飘来的醇香墨汁;我意识到保罗不仅在书里,而且就在我眼前。
那是1965的春天。当你的脊髓腔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下切开时,医生们惊呆了:恶性胶质瘤。肿瘤细胞和神经细胞交织在一起,无法分离!医生们感叹“缝合完美”,预言你的寿命最多只有一年。
多么残酷的现实,你才41岁。你是一个铮铮铁骨的人,你怎么能永远躺在床上?你架起一对铁支架,强迫自己走一步。
挪动一步,牙齿格格作响;动一米,汗如雨下。
然而命运总是给你戴上痛苦的珠子。你在一次锻炼中不幸摔倒,摔断了右大腿——这个打击比手术还要大,意味着你将终身截瘫!
我建议你问心无愧地休养生息。你15岁参军,20岁入党,“打鬼子过鸭绿江”,带着十几枚闪闪发光的军功章,躺在北京军区总医院高倩病房养老。不是真的吗?!
你用灼灼的目光看着我,瞳孔似乎放大了:“我没有倒在战场上,我应该倒在病床上吗?”
你开始努力学习,比如红岩,风暴,青年近卫军...你最喜欢的角色是保罗,相似的命运将你的心紧紧相连。你说,保罗能做的,你必须去做。
一个驰骋在战场上的军队干部萌发了写小说的念头。看着你的痴情,我忍不住笑了:
我嘲笑你笨拙的手指。看着你手指间的钢笔。我根本不听你指挥。笔尖一动,能刺破三层稿纸。字迹歪歪扭扭像蛤蟆斗;
我笑你可怜的时间,包括每天定时导尿,灌肠,换药,按摩,日常护理,户外活动。在24小时内,你只有不到3个小时的自由支配时间。更有甚者,你甚至需要护士帮你翻身!
走自己的路——你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你截瘫的身体缺少一个支撑物,坐不起来,你就把身体固定在一个木制支架里,胸前放一块不到一尺宽的小木板。你那不那么温驯、充满激情的笔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挥洒自如:抗日战争野菜南瓜的艰苦生活,解放战争中用身体掩护战友的老班长,抗美援朝保护志愿军受伤的阿曼尼...你说,你不把他们写出来,你会为死去的战友感到羞耻。你棱角分明的额头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滚下来,打湿了你的衬衫、床单和稿纸。我听到了你书桌书粗糙的喘息声,我看到了小板子上原力的颤动。
五年后,65万字的《山脚下》小说一笔勾销。当你满心欢喜地等待出版社的好消息时,得到的却是一个包裹在袋子里的小山般的拒绝。
你啃了,嚼了,咽下了一颗苦果。
风的呢喃诉说着你一如既往的信仰,雨的呢喃冲刷着你轮椅下的印记。你抖了抖头发,开始了新的冲刺。
那天我给你换药,眼前的一幕让我心惊肉跳。你的臀部是红色的,骨突显示出新鲜的肉,血丝从你萎缩的四肢中流出。这是长期写作磨破的褥疮。我很生气,命令你休息。你乖乖地躺着,却像个作弊的小学生一样偷偷握着笔。床上有沙沙声,我抢了你的笔。你几乎是用恳求的声音说,“我没有多少时间了。给我一个向党汇报的机会。”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漫长的岁月侵蚀了你的容颜,侵蚀了你的身体,却无法侵蚀你顽强的意志,侵蚀你向保罗学习的精神。
三十六年后,我从一个扎辫子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平庸的母亲;三十六年过去了,你从不惑之年走到了远古的夕阳红,用执着创作了14种共计500万字的作品。你写的《山林支队》《千山万壑》《从这里打开的缺口》这四部小说和读者见面了。你参与的三部战争史出版了,你帮助五位老红军整理的回忆录出版了...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病床上的奇迹。
你又获得了一枚二等功奖章。面对鲜花和掌声,你对我说:“如果你追求的目标实现了,那么成功往往是悲伤和空虚的开始。”
你又坐着轮椅上路了,收集材料?是深入生活吗?还是继续追寻保罗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