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的小男孩

一个

我对着电脑屏幕三个小时,终于可以点发送键了。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捏了捏鼻子,真的伸了个懒腰。

这时候小卷毛的消息来了。

“我在体育馆门口。你能来接我吗?”他发出的声音。

我回答:好的。穿上你的外套出去。

体育馆不远,步行只要十分钟。走到第九分钟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黑影从远处向我招手。

“来了?”小卷毛坐在路墩上,蜷缩着身子。

“来了。”我走向他,回答了他。

“我能去你家吗?”小卷毛说着挺直了身体。手长腿长。现在的孩子,看起来发育的还不错。

我说“是”。

“别问为什么?”小卷毛仰着脸问道。

“什么原因?”我慢慢问。

小卷毛嗖嗖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说:“我刚在篮球场上和人打了一架,心情不好,不想回学校。”

房间里开足了暖气,卷毛脱下了外套。我刚注意到我外套里的运动衫上有几个鞋印。他脱下运动衫,一丝不挂地站着。

“叔叔,你看我背是不是受伤了?”

后腰有个拳头大小的抓痕,破了一块皮。猩红的血肉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出,像一朵盛开的红花。

我进卧室拿药箱,回到客厅时,小娟已经躺在沙发上,仰着头冲我笑,温顺得像只小狗。

用沾有碘伏的棉签在伤口上擦拭,小卷毛的身体微微颤抖。

“疼吗?”我问。

“不疼。”小卷毛把头埋在头枕里,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用无菌纱布拍了拍他的屁股,示意他起来。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打架?”他还是趴着问我。

“健身房里还能有什么打架的?只是你们这些孩子好强。”

?二

我在酒吧遇到了卷毛。

其实我们在酒吧认识之前,是在健身房认识的。

每周二是公司的羽毛球队建设日。我在更衣室换衣服,看见一个卷发的男孩。很难不注意到他。他应该是刚刚洗完澡,一丝不挂地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一边吹着头发,一边饶有兴致地哼着自己听不懂的歌。到了之后,他还不忘用吹风机打理两腿之间的黑球。

两个衣柜中间有个缝隙,他在穿衣的时候,把水滴蹭到我胳膊上。

两场羽毛球比赛下来,一群人玩得不尽兴,就组织了一场比赛喝酒。我去了这个城市的一个著名的酒吧。酒吧里大多都是年轻人,劲爆的音乐,暧昧的气氛,玩着一些我不懂的酒桌上游戏。

我举起酒杯和同事们喝了。我用一只胳膊肘顶着背,差点吐出一口酒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生气的转过头,后面的人都在笑着跟我道歉。原来是更衣室里的一根小卷发。

“是你吗?”我脱口而出。

“我们认识?”小卷毛有大舌头,含糊地问我。

我说了体育场的名字。

小卷毛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刚才在更衣室吃我豆腐的那个大叔。”

我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同事以为我们认识,问这是谁。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把高凳转过来,一杯酒递到我面前:“叔叔,我们走吧。”

酒过三巡,音乐让我头疼。我找了个借口在吧台前点了根烟。

一个高个子男孩跪在草地上呕吐。看到他摇摇晃晃,快要摔倒,我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当他抬头看我时,他意识到,这不是卷毛吗?

“抽烟。”他说。

我把抽了两次的香烟递给他。不客气,他把它塞进嘴里,重重吸了一口。他还没来得及享受抽烟的乐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能抽就别抽。”我从他嘴里拿出烟头,扔在地上。

?三

从那以后我们就认识了。

我们每周都在体育馆见面。他打篮球,我打羽毛球。场地不一样,时间不一样。最常见的见面地点是更衣室。八点钟,他结束了游戏,洗了个澡。八点,刚去会场换衣服。我们见个面,聊几句。有好几次,他厚着脸皮约我带他去打羽毛球,我都没有厚着脸皮拒绝。

我是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遇见你的,所以其他同事自然不会记得这个小卷发。我只是介绍他是我以前公司同事的弟弟。

他不怎么打羽毛球,但凭借强大的体力,在球场上跑跳,甚至打得还算正常。

“年轻就是好。”一个同事在休息区跟我说,我不知道该哀叹自己还是羡慕卷毛。

就是这种交流根本没有故事。所以当我收到他的信息让我去接他的时候,我有点惊讶。

我把他放在次卧,他却偷偷溜进我房间。

当我光着身子跑到床上时,我吓了一跳。

“我想和叔叔一起睡。”他把胳膊放在枕头上对我说。

“你放心,我很老实。”他补充道。

这里没有逻辑小黄人。

他确实睡得很踏实。背上有伤,他以俯卧姿势睡觉,不久就开始打鼾。

被子就像一张被铺到最大的电热毯。半夜被暖气吵醒,起来关了暖气。

当我再次醒来时,天还是黑的。

室温很低,但是身体很温暖。我发现自己拥抱卷毛。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却始终没有行动。

小卷毛睡得很香,两片鲜红的嘴唇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他的身体有点太热了。

当卷毛醒来时,我已经吃完早餐了。

他从卧室探出头来,看见我在客厅画画。

我斜眼看着他说:“三明治和牛奶在冰箱里,我们可以用微波炉吃。”

他还是没有用微波炉,在三明治里挑出生菜,坐在我旁边一边大嚼。

再抬头时已近中午,我才想起身边有人。

牛奶盒空了,三明治袋还在你手里。卷毛就是这个样子。我已经画了三个小时的油画了。

“不冷?”他仍然只穿着一条短裤。

“天热。”小卷毛挠了挠头。

“叔叔,你平时怎么过周末?”小卷毛问。

“不社交的时候,可以看书,看电影,还有这个。”我用油笔在画板上敲了几下。

我以为他会说没意思,没想到他会说“挺酷的。”

“你能画我吗?”小卷毛突然说道。

晚饭后,卷毛说他想去看电影。我拿出手机,看看最近有什么新片上映。

“我们就在家看吧。”他说。

他选择了前段时间流行的一部都市言情喜剧。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无聊又感性的故事。他笑了,眼睛红红的。

“真的是个小男孩。”我心里说。

看完电影,他问我:“你觉得好看吗?”

“还不错。”我说。

他露出怀疑的表情。

他的手机响了。

“在哪里?发消息不回,赶紧过去,第三局。”他肆无忌惮地打开扬声器,手机里传来一个男声。

“操,我忘了,我来了。”小卷毛匆匆挂了电话,跑进卧室穿衣服。是啊,他整天穿着短裤在我家附近转悠。

“今天是三岁生日,这段过去就毁了。”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你刚才看电影的时候手机一直响。你应该早点看资料。”我说。

“看电影的时候不看手机是对电影的基本尊重。”卷毛说这话的时候,我有点惭愧。整部电影我接了两次电话,发了五条信息。

“如果我不在,你今天想看什么电影?”他站在门口,开始穿鞋子。

“江湖儿女。”

“是不是像老香港电影里的那种年轻危险?我爸以前长得挺可爱的。”他握紧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我高兴:“快走吧。”

他歪着头说:“叔叔,你这次陪我看了我最喜欢的电影,下次我也陪你看。”

他走后,我接着看江湖儿女。几分钟后,他的信息来了:“叔叔,先不要偷偷看。”

我知道这是一个玩笑般的承诺,但我真的没有继续看下去。

可能因为这个承诺,我不能看这部电影很久。没想到,小卷毛下周真的来了。

他给我发了条信息,我当时在一家酒店。

“你不在家?”他在短信里问。小男孩意外地非常熟悉地找到了我的房子。

“还在应酬,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你先回去吧。”信息发出后没有回复。

说了这么多,我心里还是有期待的。我开始装醉,吵着要回家。但是经过一番折腾,到家已经两个小时了。

门前空无一人,我却感到有点莫名其妙的失落。我没有急着开门,就靠在门上点了根烟。还没抽两口,一个脑袋就卡在我面前了。

“叔叔,你在等我吗?”小卷毛有点得意地笑了。

“谁说我在等你了?就是想抽根烟。”

“你还记得来过一次后的路吗?”我接着问。

小卷毛对我龇牙咧嘴:“我小的时候就有方向感了。”你不怕我缠着你,是吗?"

我打了他的头。

扔掉我手里的烟,用鞋底捏碎。我带着一头小卷发进了屋子。

当我打开灯时,我意识到小卷毛变了。

“你的卷发呢?”我问。他头上的卷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倒勾。

“这叫锡纸烫,不叫卷毛。”小卷毛(还是这么叫的,我习惯了)揉揉头发说:“烫了两个月了,洗的时候就跟炸头发一样,我就干脆剪了。”是不是更帅?"

“更帅。”我敷衍他说。

“现在十点了,看完电影回不了学校。这一次,我是因为你才留下来的。”小卷毛说。

?我们依偎在沙发上,看了约定好的电影。

KTV里的《五湖四海》,葬礼上的民族舞蹈,因为水位上涨而消失的小镇,暴雨中骑着摩托车逃离的女人,黑暗的小旅馆里男女之间的沉默。贾依然用他独特的视角和叙事风格建构着自己的江湖世界和儿女私情。

“会不会觉得有点无聊?”电影结束的时候,我问卷毛。

“我觉得挺好的。”小卷毛看着我说。

房间里的落地灯打开了。但是他的眼睛里有两种光。

我们开始接吻。

那是一个很长的吻,从电影开始一直持续到结束。

整整一首歌的时间。

他的手要继续探索的时候我把他推开了。

“我下学期实习,有机会去上海。你说我是应该留在这个城市还是去上海?”他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问了一个不恰当的问题。

“上海。”我说话很轻。

“难道你不想让我留在这里吗?”小卷毛又问。

“你还年轻,不要留在这里。”我说。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害怕对我负责吗?”

“不怕对你负责,就怕对你负责不了。”

他捧腹大笑。“叔叔,你好严肃啊。”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小娟趴在我胸口问我:“乔乔出狱的时候,彬彬为什么不去接她?”彬彬真的和林嘉燕在一起吗?"

我摩挲着小娟光滑的脸颊说:“你现在想知道的,以后都会知道的。”

之后就是一个属于他而不属于我的长假。

他回到了家乡。家里有一个可爱的奶奶。他用美颜相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她的皱纹几乎被抚平。家里有个柯基,他抱着柯基对着镜头傻笑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这些都是我在他朋友圈看到的。

除夕的十二点,我接到一个来自小娟的电话。

“叔叔,新年快乐!”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轻很幸福。可能还说了一些其他的话,但大部分都淹没在嘈杂的鞭炮声中。

挂断电话,我站在窗前,看着我的城市。视线的远处有一团火在跳,太远看不清楚。

2月底,他给我发消息:“今晚来看我打一局。旧时光老地方。”我未经允许就用了陈述句。

球场上的小卷发穿着宽松的球服,露出结实匀称的手臂和小腿。我买了两瓶饮料,坐在看台上。

篮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吱声和球员激烈的嘶嘶声让我有点恍惚。

我记得我静静地坐在看台上,一个人看了一场漫长的篮球赛。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年轻,觉得人生还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所以愿意花这样的时间去做一些现在看来是在消耗生命的事情。

突然想到有人花了三个小时静静的看我画完一幅画。

回家的路上,街上的行人明显比春节期间多了。这不是一个移民城市,它们在冬天的消失可能是为了在春天生长得更旺盛。道路的一边正在整修。不知道是因为要修管道还是什么原因。一个冰淇淋桶被围了起来,在路灯下反射出微弱的黄色荧光。

我和卷毛并肩走着。他说了些什么,我答了些什么。

“这是最后一场篮球赛,明天就要去训练了。”当我走到我家楼下时,小卷毛对我说。

“上海?”我问。

“上海。”他说。

“我不上去。”他又说。

“我还没有给你那幅油画。”

“给你吧。想我了就看看吧。”

然后他故作潇洒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叔叔,保重。我要走了。”

走进房间,一幅装裱好的油画斜靠在玄关上。本来打算给他的,没想到被退回来了。图为一个卷发的男孩,半裸着身子躺在沙发上。那天下午的光线很柔和,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我年轻的脸庞和灿烂的笑容几乎灼伤了我的眼睛。我在画画的路上几次走神,他肯定没看见。

我走到窗前,看见一个身影还站在路灯下看着我。

我迅速躲在窗帘的阴影里。

三十岁男人的眼泪怎么会被一个小男孩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