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旧事】吴书十三陆逊传与裴松之
提及诸葛丞相,那可谓是男女老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提及东吴陆逊,若是不特别关注历史的普罗大众,可能就要愣一下:谁?抛开后世种种戏剧化的演义不谈,三国志中身为人臣却单独立传的只有两位:季汉的诸葛孔明,东吴的陆伯言。陈承祚对于史书体例可以说独有见地(国志的体例便是由他首创),能专拎这两人出来,说明陈寿对他俩的历史作用评价相近。可是为何后世的知名度却发展的如此大相径庭呢?本人无意比较这两位,一方面是确实不了解西蜀故事不敢妄加评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白耳精兵甚多,本人怕卷入口水战中。但是值得一提的却是三国志最有名的注者,裴松之老先生,对于此二人的态度差距。本人近日重读三国志吴书,读到吴书十三陆逊传的时候,又被唤起以前和裴氏隔着时空据理力争的记忆,于是在此略微记录两句,权当个人消遣。
伯言的个人才华与历史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在此不做详述,主要是探讨一下裴氏评价的合理性。首先是争执较大的石阳之战,裴氏认为伯言攻打石阳是画蛇添足,滥杀无辜,最后抚恤百姓又是装腔作势,功不抵过。伯言此举是否有道理?确实有道理。是否造成了伤害?确实造成了伤害。当时的形式是伯言要撤退,而且不仅仅是撤退,还要尽可能地保存兵力撤退。他依靠的是什么?不是自己的兵力,而是魏军对他的忌惮。所以这次撤退实际上是一场心理战。进攻石阳,本人妄自揣测一下伯言的意图,便是加强对魏军的迷惑。如果一味逃跑,跑到一半,魏军就有可能反应过来,继而挥师追赶,而如果佯装攻打一个城池,便会打实自己兵力强大的假象,进而可以全身而退。大敌压境反而临危不乱,故作声势,唬退敌军,这个套路是不是很眼熟?没错,这可谓就是陆伯言版的空城计,可惜世人不识罢了。再有就是伤害百姓,伯言当然知道石阳城外有集市,可是石阳作为一个重要又不是很难打的城池(重要所以才有集市,集市人多才便于掩护攻打),实在是装腔作势的最佳选择,而伤及无辜,从古到今哪一次不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反对者多称这种言论是洗白自己的偶像,可是平心而论,乱世中又有谁是手上不沾血的白莲花,难道诸葛丞相北伐就不劳民伤财?各为其主罢了。至于抚恤难民,实在看不出这有什么黑点,难道裴松之还期待伯言把难民都杀了不成?由是可知,伯言此战顶多算不上明智之举,可是“祚无三世,及孙而灭”这样狠毒的诅咒,实在是太过!
裴氏为何对陆家有这样的深深怨念?一种分析认为,裴氏是怒其不争,不屑伯言在北伐方面的无为。这也确实是冤,伯言身为江东土著,吴郡四姓之一,自然最大的愿望是保得江东一方人民安居乐业,一方水土太平,至于跨过长江天堑去逐鹿中原,在他心里反而是扰得江东不安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公瑾子敬子明这些淮泗将领热衷于统一天下,而伯言就没有这么强烈的意向。有人并不认可伯言的军事成就,认为他绝大多数战役都是防卫战,吴大帝在合肥失败那么多次,伯言这位东吴大将军也没帮至尊拿下来。这也确实,但是侵略战争的胜利和防卫战争的胜利孰优孰劣,那就见仁见智了。另一方面,伯言一直非常强调西方边境的把守,父子两代都掌管夷陵西陵,也是出于保卫江东的考量——北方难以跨江南下,先例如曹公,但是若先攻打巴蜀之地,再顺流而下,长江天堑便不攻自破,所以防卫西部边境实在是重中之重。后来王濬楼船下益州也确实证明了其军事远见。裴氏认为不北伐便是偏安一隅,可是伯言却把守得一方平安作为人生目标。观念不同,本无对错,但裴氏却把自己的个人情感带入了史籍中,有句话总结的好,裴氏“抄录有功,妄评有过”。此种白纸黑字的公私不分,比起真假莫辨的索米之讥,不是更能警示世人吗!
吴书十三正文***计8702字,蜀书五正文算上出师表及陈承祚一段长评满打满算也才5997字(个人统计),可是裴氏注文的长度可谓天差地别。本人时常想,若裴氏不对陆家有如此大的怨念,是否伯言的光辉事迹便会更多的流传下来?是不是我们就可以知道伯言为何从陆议改名陆逊了呢?可惜这些都埋没在历史的风沙之中了。真所谓一大痛事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