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斯作品中的绝望与欲望

杜拉斯说,“爱情对我们来说,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菜一饭。是一种不朽的欲望,是一种累命的英雄梦。”但是,杜拉斯作品中的爱,不仅仅是爱,还有与之相关的其他事物的出现,会最大程度地引出爱与世界的真相。比如无尽的欲望和激情,比如挥之不去的悲壮气息和苍凉。在《情人》中,绝对的爱似乎完全被性和情欲所取代,但整个过程都笼罩在痛苦和绝望的氛围中。

杜拉斯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有对个人和时代痛苦的细致观察和不断反抗。比如同样是自传性质的小说《太平洋上的堤坝》,母亲带领孩子在太平洋海岸筑起堤坝,抵御海水对土地的侵蚀,而妹妹却对哥哥有着隐秘而狂热的感情。最后,她的哥哥带着一个富婆离开了,可怜的妹妹站在路边面对可怕的现实,陷入无望的等待。《广岛之恋》中的男女主角是一对各方面都相距甚远的男女,却在广岛相遇相恋,彼此深爱。这种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最后以一个法国女人的最终离去而告终。女主角的初恋发生在多年前的战争时期。她曾经爱上了一个德国士兵。他们也是一对差距很大的情侣。他们热烈的爱让他们形影不离,她几乎想留下来。这种受阻的爱情,凄凉无助的生活,虚无绝望,或者说她作品中面临毁灭的处境,都与她生活的背景和她童年在印度的环境有关。

在这样的背景下,二战摧毁了无数生命和物质文明,人类经历了最严重的精神危机,直接导致了战争期间和战后一段时期人们价值观和信仰的动荡。人类进入了一个“迷茫的时代”,怀疑人和人的存在,在失去了对上帝和理性的所有权之后,深刻感受到人类存在的荒谬。逐渐发展起来的工业文明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和社会问题。当时的文学哲学深受非理性主义和悲观主义的影响。

杜拉斯在印度芝那的童年环境:法国为了稳固殖民统治,号召大家在杜拉斯殖民地开始新的生活。在《抵抗太平洋的大坝》中,杜拉斯写道:“我的母亲是法国北部的一名资深小学教师,她最近嫁给了一名小学教师。他们都受到广告和皮埃尔·洛蒂的书的诱惑,渴望探索殖民地。”智纳的生活场景充满了原始、野性、死寂的气息,有可怕而凶猛的热带季风,有吃了太多芒果而死去被弃尸荒野的小生命,有在炎热的七月因潮汐而划船离开家园的当地人。

“河水从洞里萨湖和柬埔寨森林向下游流去,所有的东西都被水流卷走了。不管你遇到什么,随它去吧都冲走了。茅屋、丛林、熄灭的火余烬、死鸟、死狗、淹没在水中的老虎和水牛、溺水者、鱼饵、长满风信子的泥丘,都被洪水卷走,冲向太平洋。”大自然的巨大力量充满了未知,生死没有方向。

杜拉斯的家庭生活在殖民环境下也很尴尬。与白人殖民统治阶级相比,他们的生活是遥不可及的,他们经常被这些殖民者鄙视和排斥。但与当地原住民的生活相比,杜拉斯相对优越,是当地人眼中的绅士。这种上下两个极端浮动的状态,使得杜拉斯一家并没有完全归入哪一家。给杜拉斯一种身份焦虑。

“人们常说我是在烈日下长大的,我的童年是在烈日下度过的。我不这么认为。经常有人跟我说,穷让孩子多思考。不不不是那样的。少年——长期生活在区域饥饿中的老人,他们是那样的,我们不是那样的,我们从来没有饿过,我们是白人的孩子,我们有羞耻感,我们卖掉了我们的活动家具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们从来没有饿过。”

我父亲在她七岁的时候死于一场重病。我妈在暹罗弯旁边买了一处200公顷的房产,但这是一块未开垦的盐碱地,一半的土地浸在海水里一年。只有当海水退潮时,这条河才能用来种植水稻。第一年的收成只有几袋大米。母亲决定借30万法郎,一劳永逸地修建大坝,拦截太平洋的海水。结果用了七年,几经修修补补,终于快要收获的时候,“河水淹没了一切,淹没了我母亲的堤坝,摧毁了她的希望,就像世纪初的洪水,神秘而强大,任何人类的意志都无济于事。”

杜拉斯的童年生活在沉闷、躁动、无望的生活氛围中。就像《情人》里写的:“我才十五岁半。在那片土地上,没有四季。我们只生活在一个季节,同样的炎热,同样的单调。我们生活在世界上一个狭长的热区。既没有春天,也没有季节的变换。”

《情人》中的母亲对孩子的未来有期待,期待女儿“读完高中,然后正式通过中学数学教师资格证考试”,“一直为孩子和自己的未来努力”。她办过一所法国大专,用城堡孵过鸡,建过水坝抵御海水,希望通过自己的双手带来家庭团聚和生活改善的希望。但就像西西弗斯一样,他的儿子们“死守本分,把所有的机会都挡在面前”,所有的钱都被他大哥糟蹋了。“五十多岁的孩子还不谋生,还赚不到钱”,鸡都死了,田因为不行贿分到了盐碱地,堤坝被海水冲毁。现实中这个巨人的存在是非常渺小的,最后只能面对幻灭的无力感。“它持续了七年。后来,最后,没有希望了。霍普不得不放弃。围海筑堤的计划不得不放弃。”"母亲终于平静下来,好像她被关了起来。"“这个家的各种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她一直跑来跑去,然后就结束了。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真正想通了疯狂。”“她不是因为疯癫才成为病人的。她只是疯狂地活着,就像健康地活着一样。”

活着的欲望就像用努力筑起的堤坝,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当我一直坚信即将到来的欲望终点破灭时,这种心理创伤是巨大的,但并没有阻挡住求生本能带来的前进的力量。于是欲望改变了方式,希望在爱情和身体上得到释放和满足。

杜拉斯作品中的爱情,总是包含着无尽的欲望和激情。杜拉斯从欲望的角度确立了女性的性别身份。她说:“女人是欲望,女人不能照着男人写的去做。女人不从欲望出发,就不是写作,而是抄袭。”在杜拉斯的作品中,欲望的主题往往以爱的形式呈现,这是她笔下人物的生存状态,欲望与爱情的对等是她书中的一个原则:“我每有欲望,就有爱情”。

抑制不住的,甚至是疯狂的,致命的激情在杜拉斯的文字中涌动,她将激情时刻的每一个细节都融入到她的作品中,融入到生活的深处。因此,她的感情转化为生活本身。同时,在她的精神世界里,爱可以照亮人的精神和感官,可以通过“我”对他人的开放,最大限度地提升自我。所以,在这种欲望的宣泄中,人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方向,暂时抛弃现实的迷茫和荒谬,感受到最原始的快乐和最真实的存在。

就像中国的情人,“他的身体又瘦又软又弱,没有肌肉。可能他正在养病,正在调养过程中。他没有胡子,缺乏男人的力量。”“人很瘦,似乎承受不起那种痛苦的屈辱”,但“只有生殖器才是强大的”;“他不是我大哥之前的情人。虽然他在这里,但对我来说,他已经不存在了,什么都不是。他变成了一个被烧毁的废墟”,甚至他的家人也对他发表了评论,大意是他“类似于沙漠中发现的一具腐尸”。他毫无生气,他只是在他父亲阻挠的时候哭,但他像一个年轻的杀人犯或年轻的猎人在他最后的性别。他的皮肤和性器官是“难以形容的温柔和甜蜜”。贫穷的家庭,强大的父母,虚弱的身体,都在这个时候被奔腾的爱情击碎,生命的力量变得强大,成为对抗绝望的武器。

但杜拉斯的爱情和欲望的隐喻,就像小说《暗夜之船》中的男女主角偶然通过电话相遇,然后在黑暗中长谈。虽然从未谋面,但他们乐在其中,思念、期待、等待交织在一起的痛苦爱情让他们疯狂。“只有爱的爱依然存在,只要不断感受到燃烧的欲望,这种爱就会在长期无拘无束地追求充实和虚无中得到增强。”爱永远是具体的、有限的,欲望是本体的、无限的。所有的欲望在被诱惑刺激后不久就被未满足的欲望打破,这反过来又凸显了诱惑的永恒性。

但是,激情不可能长久存在,新鲜感终将消亡,爱情注定消亡,欲望注定得不到满足,欲望的真正对象是匮乏。人生的悲剧在于欲望是不朽的,它会困扰你一生。欲望可以被摧毁无数次,却无法阻止它再次发生,而且会以很多不同的形式和模式体现出来,甚至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欲望的满足只是一种不归的放逐,所以性终究救不了爱情。《情人》中,情人有了发自内心的爱之后,又要面对他将永远离开的残酷现实,所以“离别的日期太早,但一旦确定,他对我和我的身体都无能为力”。身体滋生性欲,也许能让亲密的双方最大程度的感受到爱情的亲近,但终究无法挽回爱情在人间的陨落,性爱的激情依旧失去。

杜拉斯对欲望的追求最终走向虚无,但她深刻的指向是把人从紧紧束缚欲望的道德中解放出来,让人们回到绝望却永恒的欲望本身,让人们的退缩和恐惧的罪恶感纯粹而自然地破灭,让人们回到自己的欢乐中,继续自由地寻找生活。真正的痛苦不是欲望,而是人类赋予邪恶以欲望。杜拉斯作品中的欲望,充满了生命的力量和美好。诚然,人首先是一个具有物理实在性的人,生命的存在首先并且永远是物理躯体的存在。控制对生命的欲望只会让生命枯萎,而摧毁肉身的欲望就意味着生命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