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值得之美味不过钉子汤

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旅人长途跋涉后来到一家农舍,农舍主人拒绝给他吃的。旅人便向主人借用一口锅,装满水,将身边带的一根钉子放到锅里,告诉主人说他能够用一根钉子煮出世界上最美味的钉子汤。旅人一边搅拌一边自语道:“如果有点盐就更美味了。”主人拿出了盐让他加在汤里。“如果再加一些奶油味道会更好”“如果再放一些洋葱味道会更好”“如果再放两块牛肉味道会更好”……一样又一样的好东西都进了锅里,主人和旅人终于喝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钉子汤。

钉子汤虽然只是个故事,但我们念念不忘的美食,又何尝不是一碗钉子汤呢?

小时候,物资匮乏,米面肉甚至豆腐都要凭票供应,为了解决吃饭问题,几乎家家都在房前屋后空地种菜,吃不完的就做成泡菜或者干菜。外婆和妈妈都特别擅长做泡菜,厨房里两三个大泡菜坛子,随吃随添,几乎永远都是满满的。豆角、藠头、刀豆、辣椒,抓一把出来,下锅一炒,便是一碗香喷喷的下饭菜了。如果能再加一点肉末或者鱼虾,就简直可以称得上人间美味了。

说到鱼虾,父母的单位紧挨着水府庙水库,便仿佛傍着一个天然的养鱼池。外婆和妈妈用旧蚊帐与竹子做成鱼罾,米糠和酒炒香做成鱼饵,每天傍晚放进水库里,过几个小时再用长长的竹杆把鱼罾从水库里提出来,罾里便铺满了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每年4、5月到10月,餐桌上几乎天天都有新鲜的小鱼小虾:捕捞回来的鱼虾,当天晚上收拾干净,平铺到烧热的铁锅里,几分钟之后小心地翻个面再焙烤几分钟,烤到7、8分干便可以出锅了。第二天,从菜地里摘几个新鲜辣椒,从泡菜坛子里抓一把酸菜,再剥几头大蒜籽,切碎后跟鱼虾一炒,鱼虾的鲜味就被酸菜、辣椒、蒜籽给吊出来了——这是记忆里最初、印象最深刻的美味。

后来,舅舅在屋前挖了一口小小的池塘,每年春天都会撒一些鱼苗进去。暑假时,跟表弟表妹们去舅舅家玩。正逢“双抢”,舅舅把刚刚收下晒干的早稻送去碾成米,从池塘里捕两条鱼,舅妈从菜园子里摘几把豆角丝瓜茄子,在柴火大灶做好,热气腾腾地端上桌,几下子就被我们这些外甥们抢光了。新米和蔬菜的清香、鱼的鲜美,是学生时代每年必去舅舅家度暑假的主要原因。

几十年来,吃过各种做法、不同品种的鱼,但最怀念的,还是儿时的酸菜煮小鱼、舅妈做的青椒煮鱼。

工作后,单位多贵州人,闲聊时常常会说起贵州的美食,什么羊肉面、辣子鸡、涮毛肚等等,听得从来没有去过贵州的我暗暗地咽口水。尤其是一种叫做“丝娃娃”的小吃,听了更是让人馋涎欲滴。

后来去贵阳出差,晚上便拉了同事到处找“丝娃娃”,最后终于在街边小摊找到了闻名已久的这种小吃:一叠手掌心大小的薄薄的米面皮,10余个小碟子,里面放着绿豆芽、黄瓜丝、折耳根、酸豆角、蕨菜、油炸黄豆等等,另有一个小碗放着用酸汤、酱油、味精、香油、姜末、葱花、花椒、煳辣椒兑成的蘸水。拿一张面皮,每个碟子里的菜都放一点,再淋上少许蘸水,像包娃娃一样包起来,咬上一口,麻、辣、酸、鲜、脆、香、酥,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袭击着吃客的味蕾。喜欢这种味道的人,吃了一个又一个,欲罢不能,不喜欢这种味道的人,咬上一口,便会弃之不食。

大千世界,各地有各地的美食,各人有各人所好的那一样食物。

比如说前些年日本吃寿喜锅,将生鸡蛋做为蘸汁。不少人都觉得腥,却也有人吃得津津有味。

再比如说中国许多地方都有的臭豆腐。爱吃长沙臭豆腐的,不一定会喜欢杭州臭豆腐。如果有好事者想搞一个中国最好吃的臭豆腐的评选,说不定会引发各地臭豆腐拥趸者的大战。

说来说去,所有的美食其实都是一根钉子,对童年的回忆、对家乡的牵挂、对异国他乡的好奇、对网红食物的猎奇心……等等等等,就如同牛肉洋葱和各种调料,丢进人们记忆的这口大锅里,煮得越久,这碗钉子汤就越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