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世纪小说的兴起

18世纪是中国清朝的鼎盛时期。也是英国中产阶级新宪政巩固、商业社会初步成型、工业革命开始的时代。此后,这两个不同制度的国家经历了截然相反的命运。中国很快陷入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深渊。另一方面,英国“开始经济起飞”...成为世界头号强国并率先闯入现代文明的大门,成为现代世界的开创者”和“第一个工业化社会”。历史的对比发人深省。而且对于正在快速转向市场经济的中国来说,当时的英国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参考。18世纪英国人的经验教训随着《走向未来》《强国之路》等大型系列走进了我们的视野。遗憾的是,讨论主要集中在政治和经济方面,很大程度上忽略了英国人当时所经历的思想危机和巨大困惑,以及他们对那些现实问题的反应和反思。这些问题,比如最近国内关于“现代化陷阱”、“诚信为本”、“道德建设”以及所谓“简单生活”的讨论,对于今天面临“现代”生存的中国人来说是不可回避的。因此,我在介绍和评论18世纪英国小说的同时,试图联系现代社会的出现来考察小说在那个时间和地点的兴起,并注重探索作品的意识形态功能,即它们与社会转型所带来的思想和情感危机的内在联系。20世纪末,由于诸多思想文化因素的相互作用,英美乃至整个西方对18世纪英语小说的学术兴趣急剧爆发。这本书不同于18世纪的许多外国文学文化新作,因为上述潜在的中国背景和中国关怀是我尝试重读18世纪英国小说的出发点和归宿。18世纪,小说还没有成为“艺术”,作家也不是专业的“小说家”。笛福(1660-1731)曾长期是工商业主,理查森(1689-1761)是印刷工人,斯威夫特(1667-6544)菲尔丁(1707-54)和麦肯齐(1738斯摩莱特(1721-71)曾经是一名船医,约翰逊博士。在他们生活和写作的时代,英国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公众自然对巨变中的现实生活有着极大的兴趣和深切的关注。哈贝马斯在《公共部门的结构转型》(1962)一书中指出,在那个时期,英国人民讨论和参与政治、经济、思想和文化事务的公共部门空前发展(某种程度上也是无与伦比的),文学是公共部门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这个由文字构建的“空间”中,作家创作虚构故事的目的是复杂多样的。斯威夫特永远不会忘记这场政治斗争。笛福一定想到了赚钱。希望养家糊口的女作家夏洛特·史密斯(1748-1806)对经济上的收益念念不忘。Stern和Walpur (1717-97)显然有自娱自乐的意图,也有同样爱好的人。但没有一个人会忽视身边正在发生的、与大家有着密切关系的各种争论和讨论,也没有一个人会低估或否定文学对大众的教育作用。“与社会生活紧密结合”是这个时代文学的特点。在这方面,威廉·霍加斯(1697-1764)的小说和讽刺版画,如《妓女之路》(1732)、《浪子之路》(1733)和《现代婚姻》都很流行。比如《勤奋与懒惰》中的一组四幅画,表现了两个学徒的生活——一个努力工作,娶了雇主的女儿,继承了作坊业,最后成为伦敦市长;而另一个懒饕餮后来沦为罪犯,被处以绞刑——他惩恶扬善、匡正人心的意图跃然纸上。虽然艺术媒介不同,但画家和小说家描述的“叙事”是一种经验的表达,是对世界的评论,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对信仰的讨论,是对读者的劝诫和告诫。作者们毫不掩饰他们的传教意图,因为教育公众是他们的职责。对于当时的英国知识分子,尤其是新兴中产阶级的知识分子来说,用虚构的文学来思考、处理当代社会和意识形态问题,甚至介入政治时事,才是正确的途径。因此,斯威夫特、菲尔丁和斯摩莱特以极大的精力写讽刺作品,理查森和约翰逊毫不犹豫地承担起道德说教的重任。伊恩·瓦特在《小说的兴起(1957)》一书中指出:18世纪,古代叙事文学发展成为现代散文“小说”。那本书是我们在讨论18世纪的英国小说时难以回避的重要里程碑式的专著。虽然我不完全接受瓦特的各种结论,但我赞同他的观点,即笛福、理查森和菲尔丁的作品是现代小说最重要的问题意识和艺术特征——即对“个人”的关注和对“形式现实主义”的自觉运用——的最早、最典型的代表。当然,正如另一位探讨小说起源的学者所说,对“现实主义”的追求也表达了一种问题意识,即关于“真实”的问题意识他认为“真实”的问题与“德性”的问题(与新的“个人”有关)相互交融,孕育了丰富的成果,是小说产生和发展的基础。瓦特将小说的兴起与个人主义的兴起联系起来(他提到的另外两个重要因素是中产阶级地位的上升和广泛读者群的形成),认为小说表达了“特定时间和地点的特定个人的独特体验”。任何时代的文学都与“人”有关,但“个人”这一概念并不是自古就有的老话题,而是在变化了的历史形势下出现的新思想。17世纪以前,西方盛行的世界观认为,上帝创造的“存在的大链条”将所有人类按照一定的等级秩序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整体。重要的是社会角色(如士兵和农民)的整体,而不是具体的个人。16和17世纪以来,工商业和海外殖民迅速发展,城市扩张,传统农业破产。这一系列的变化,使旧有的阶级、家庭、行业关系出现松动甚至瓦解。人回来不是为了属于一个相对固定的社会群体,或者扮演一个稳定的社会角色。相反,他们似乎是漂浮的孤独个体,他们可能或可能不得不重新定位自己,重新探索和塑造自己的角色和人生的意义。这种典型的现代情况产生了许多新的机会、新的诱惑、新的焦虑和新的想法。07年底65438+18年初那些影响深远的思想家,如托马斯·霍布斯(1588-1679)或约翰·洛克(1632-1704),都是以私欲驱动的“个人”为出发点的。新历史主义学派的学者格林布拉特在他的著作《文艺复兴时期的自我塑造》(1980)中使用了“自我塑造”一词来指代现代个体建构自身身份的努力。其他学者也用“自产”(即“自造”)来表达类似的意思。格林布拉特认为,自英国16世纪文艺复兴以来,由于各种社会变革,人们的自我认同意识和塑造自我认同的意识大大加强。“自我塑造”不仅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也发生在文学艺术作品中,两者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界限。英雄在史诗和传说中的身份自其出现就已确立,“故事”的展开只是其一系列成就的陈述。对于现代小说的主人公以及其他许多人物来说,“如何做人”仍然是叙事之初的问题。这部号称“私人历史”的小说,展现了男女主人公试图实现某种自我想象或“自我塑造”的过程。由此,小说呈现了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自我”形象。虚构的单数“我”及其私人历史,实际上与复数“我们”有关,与自我概念的思考有关,与千千的绝对“我”如何生活(实际情况是怎样的,理想状态应该是怎样的)的问题有关。只有这样,小说所投射的私人“自我”才能成为社会热议的话题。本书重点讲述了小说中虚构的人物是如何塑造自己的,作者及其背后的社会力量是如何通过这种人物形象参与更广泛的文化对话,影响读者的人生态度的。一位学者说,18世纪的英国小说在1990年代因为文化研究的热潮而大受重视,并说:“过去被称为‘奥古斯都’的沉闷的‘时期’现在变成了‘近代早期英格兰’的‘文化’,社会同时忙于建设许多方面:民族国家和帝国;文学市场与商品文化;交通要道和现代学科。”他提到的每一种“建设”都与当时的小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与英国的命运和未来主宰世界的“现代社会”的形成息息相关;结尾提到的“现代主体”是小说的核心关注点。18世纪英国小说中对“自我”的反复推敲和讨论,实质上就是建构所谓“现代主体”的过程。毫不夸张地说,小说是现代自我最先出现的文化舞台,也是关于“个人”(或“自我”)的文化纷争的重要论坛。只有这样,我才觉得18世纪的英文小说所表达的精神危机,以及应对危机的反复“深思熟虑”值得今天的中国人关注——因为我们也面临着“现代化”的后果:被新的个性化的生活方式所鼓舞、所着迷、所纠结、所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