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快乐在哪里?

那年8月,我收到了师大的录取通知书,我终于可以离开家了。

我日日夜夜努力学习,就是为了摆脱它。虽然我是顶着花白的鬓角,驼着背来给父亲送行的,但到了高铁站,我还是抓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讨厌他们两个!

在我八岁之前,我曾经在陕西一个普通的农村有一个温暖的家。父亲是乡村校长,母亲是乡村教师。后来他们辞去公职,带我去省城长安追求“幸福”。

十年后,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但与我无关。妈妈还是老师,继父是校长,有一个女儿;父亲也当了校长,继母是老师,有一个女儿。我呢,无缘无故加了两个姐姐。我甚至怀疑我的父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只是他们各自有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尤瓦尔·哈拉里(Yuval harari)说:“人类无法真正理解各种决策的最终结果。”

我默默地哭了。

1

“草很好吃,英语很丰富多彩。”那是我的苹果园。

当花开成雾蒙蒙的时候,妈妈会在果园里疏花。诗人说梨花如雪,其实苹果花如雪。这香雪落在我妈的围巾上,肩上,身上。我妈虽然脸上晒得黑黑的,身材也很壮实,但我觉得她就是一个拿着长竹竿的仙女。

我爸就这么蹲在地上,眯着眼看着我妈笑。

我知道妈妈心疼爸爸,就把活都揽下了。而我爸,就一个字,懒!

离苹果园不远,村里最方的四合院就是我家。很多外地人看到我的窑洞总是大喊:“看!房子建在地下!”

父亲说:“房子要建在土里。当人们静下来的时候,可以听到黄土地的心跳。你站在院子里看天,天是圆的。只是为了回应老祖宗的话。”父亲还写了一副画,贴在窑的两边:“闻声不见人,见树不见根。”

我家院子里种的是香椿。正月初一,我妈让我抱着香椿树,大声念:

“香椿,香椿,你是国王。你长得粗,我长得长。你长粗做大梁,我长高穿衣服。”

冬去春来,香椿知道了,发出了新芽。父亲端来一盘香椿炒鸡蛋,眯起细细的眼睛吧嗒了一下嘴,趁母亲不注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天热,我妈在香椿树下。荞麦面浇上羊肉汤,油又辣又香!我可以一口气吃一大碗。我爸在一旁说:“别抱了。”

我在这里抓过蟋蟀、蝉、天牛、蜻蜓,还捅过马蜂窝——拴在香椿树上的马蜂窝,可是不小!

从小我就知道父母和村民不一样。它们是公开的!父亲是全县最年轻的校长,母亲的证书也挂在一面墙上。我抬头往前走,别人都会比划:“他是任校长的女儿!””“好好学习就能吃商品粮!“那羡慕,满满的流了一地。朋友吵架的时候也会大声喊:“这是任校长说的。你比任校长强吗?"

我也喜欢学校。我妈说,我还在吃奶的时候,她就把我抱在怀里,站在教室外面看孩子读书。我一学会走路,就用教鞭敲讲台,让学生们安静下来。我的同学想要什么粉笔我就拿什么。谁听我的,我就带他去老师办公室,随口跟他说,老师们在一起开玩笑很正常。“我们一直都很幸福。”在朋友眼里,我有光环!

我的幸福在这里,苹果园,四合院,香椿,荞面,蟋蟀,蝉还有村庄,还有学校。但是我妈告诉我,幸福在很远的地方,一个叫长安的城市。

2

我的母亲是一团火——熊熊的火;我的父亲是水——一潭死水。

我妈妈说话算数。她摘下了一墙的奖状,在市里的一所学校做了一次讲座,签了合同。她和我爸商量,我爸只是低着头。我奶奶早上偷偷来到这里。她咬了我爸耳朵半天,我爸就是不同意。他看上去呆呆的,抽着烟,额头上的皱纹加深了。

“我不只是为了伊娃!你去看看我们县一年能考上多少大学生?”我妈在我爸面前摔抹布。

“好的。”我父亲吐出一支烟,表示同意。

于是我跟着我妈去了省城。

城市里的树在路的两边。和高楼比起来,都成了矮子。它们不结果子,也不长香椿芽。只是站着看,这是装饰城市服装的花边。

城市里的房子长在地上,直插云霄。脖子酸痛,我数着:“十九,二十,二十一……”我的新家在一栋高楼里,我必须坐电梯。从外面看,这栋高楼挺吓人的,但里面的房子有鸽子笼那么大,城里人管它叫“一室一厅”。除了我和我妈,还有两个小学生寄宿在我家。

我妈说:“多赚点,以后我们在城里买房子,做城里人。”

“当城里人有什么好?我住在这里,委屈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我大声抗议。

我妈说:“多少人要来?”

当我上下电梯时,我按下了所有楼层的按钮。很快,就听到有人喊:“谁干的?”!这不是拖延!”我偷偷笑了笑。

时间!时间!时间!

大家都喊,没时间了!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城市居民是住在蜂巢里的蜜蜂,在黎明前就飞出去了;天黑了又飞回去睡觉。城里人的家是用来睡觉的。所以他们的家是一个鸽棚。我觉得他们还不如买个充气房子。天黑了,空气充满了,他们就可以睡觉了,省去了来回跑。我把想法告诉了妈妈,她忙得没时间废话。

“去睡觉吧!让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在学校,妈妈是老师,我却忍不下来,因为班长爸爸是房地产的老板。

放学后,班长让我们去她家玩,我才知道城里的房子都不是鸽笼。这么宽敞的房子,有楼梯可以爬到二楼!原来电视上演的是真的!一架钢琴在这房子里不可能看起来很大!钢琴的黑漆光滑如镜。我走过去,给了它“叮——”的一声。班长看我好奇,就过来了。音乐从她轰鸣的手指间滴落,像水一样在宽敞的大厅里流淌...我木然地坐在沙发上,一只巨大的金毛猎犬挂着粉红色的舌头,静静地蹲在我对面,用看不到眼白的棕黑色大眼睛盯着我。

“妈妈,我想弹钢琴。”

“没钱。”

钱!钱!钱!

城里人常说房租要钱,公交要钱,衣服要钱,和同事吃饭要钱!

钱!钱!钱!

我妈妈和学生的家长谈话。父母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抱怨:“你看我,一个心大的老乡,让我给他买房子。”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曾经一手拿着工资卡,一手搂着我,开心地说:“妈妈只要工作二十年就可以买房子了。你是城里人!”可是人家,轻轻一“拍”套房...那是我妈的二十年。

我妈妈盯着电视。《中国式离婚》中的女主角是在逼丈夫“下海”。我妈说:“叫你爸来。”

家人团聚了,但就像柑橘一样,搬到另一个地方,味道就变了。

我爸我妈天天吵架。

我妈妈是火。她渴望成为一个城市居民,显然是过度劳累了自己。她热爱购物,熟悉每一家商场。因为不会搭配衣服,所以买连衣裙。我同学问我:“你妈妈从来不穿裤子吗?”

我妈几乎是瞬间就爱上了化妆。爸妈送的迪奥粉是我妈半个月的工资。在同事的陪同下,“哇,迪奥!”羡慕,我妈猛扑脸上的晒伤,却没人告诉她粉脸还是不好看。城里人的白皮肤,只有几代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我父亲用水平静来掩饰他的恐慌。他从校长沦落到老师,用最卑微的姿态向城市投降。他也想融入城市,他的方式就是买房。他省下了每一分钱,并要求我母亲也这样做。“买房就像在我们村盖房子一样。”在城里盖房子,他能挺起脊梁骨!

他们就像改变了水土的植物,一个渴望长大,一个渴望扎根。他们都没有安全感。

我妈妈喜欢城市里的一切。她和父母一起去高级餐厅,和帅气优雅的男老师开玩笑,喜欢在QQ上聊天和见网友...在她眼里,一切触及城市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神奇的光泽。

我爸买房上瘾了。他带家教,在机构上课,不买衣服,只吃工作餐没有任何应酬,向认识的人借钱。只要首付够了,他就买房,收到后装修,然后租出去,用租金还月供。10买了一套房子,三套房,50平米。

一个想花钱,一个想买房。我爸我妈开始没完没了的吵架,先是偷偷的,然后是工作上的,最后开始打架,把我家厨房的玻璃门都打碎了。我扭过脸假装不存在。而且我爸妈也不修,让它坏了。

我妈开始生气了,没头没脑的就生气了。我茫然的看着她,一直说啊说...我很惊讶她上了一天的课还不累,骂我的时候还喋喋不休。骂完我,她马上后悔了:“妈妈再生气,你就戳她的肚子,她会气得像个气球。”好吗?”我说,“没用的。”我妈愣住了,偷偷在那里擦眼泪。

我父亲没有生气,而是弯下腰。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看不见我。

曾经,幸福来到我的门前。

那一年,我家不用再租房了,我们搬到了自己家。我妈也在长安最好的私立学校当老师,月薪一万!我妈把同事们陆续迎进屋里,同事们都说我家是“双喜临门”。我父亲笑得眯起了眼睛。他对我说:“好好学习,将来爸爸会像城里人一样给你提供留学的机会。”

我妈妈正在新厨房做饭!过去,我们在学校食堂将就一日三餐。

我妈问我:“你想吃什么?”

"羊肉汤是用荞麦面绞成的."我用很长的声音喊道。

我爸爸在咯咯笑。

热气腾腾的荞麦面上飘着一层红红的辣椒花椒油,我吃的头上一层汗。

我妈用手擦了擦我的汗:“好吃吗?”

我一边抽烟一边点头。

我当时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吃妈妈煮的荞麦面。

城里人不在乎自己的家。他们喜欢游走在别人的边界,说这是“旅游”。但是想想也是。他们家不像香椿,一年四季都换个样子讨好他们。没有蟋蟀和蝉,自然呆着会很烦。但是做完了还要发朋友圈给“孙”。现在,我妈坐不住了,非要走。

正好有个学生家长邀请我家和我的数学老师去陕南旅游。我们怀着极大的喜悦开始准备。出发的时候,在普通学校教书的丑数学老师居然开着一辆金色君威。

在我家徘徊了几天的快乐在这金色的君威面前瞬间消失了,妈妈今天特意买的高跟鞋和连衣裙在她阴沉的脸上黯然失色。

“嫁得好不如做得好!”我妈忍不住叹了口气,满嘴酸味。

我父亲把头转向我母亲。

陕南的美在哪里,值得驱车千里吗?

我父母为我们两家举办了一次晚宴。我和数学老师的女儿吃完饭看了《老鼠和猫》。她笑得像只嘎嘎叫的鸭子。我在偷看我喝醉的妈妈和沉默的爸爸。

我觉得这个家长真的很奇怪。如果他想讨好我妈,就应该告诉她,他有多羡慕在名校当老师的人。他凭什么让我妈参观他的大工厂?这不是我妈的问题吗?还有那个数学老师,多带一辆车。人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追求幸福吗?不知道他们两个家庭幸福吗?反正一家人都在幸福的边缘,我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了。

我跟着妈妈去了一所名校,爸爸一个人住在新家照顾学生。

名校的工作比较累,我妈一回家就说浑身疼。但她还是要带学生挣钱。更让我妈不高兴的是,名校的家长更有钱,送孩子去英国读书,就像村口送娃去姥姥家一样随便。

我和我妈只能在周末见我爸。两个人都累了,翻手机。我也累了。我有做不完的作业。

名校!名校!名校!

长安人疯狂上名校,不上名校的学生好像也要死了。我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是因为我能在名校读书,这是我父母的骄傲。

城里人都这样。你羡慕我,我羡慕他,每个人都喜欢用别人有而不是自己没有的东西。

看着这些早上走,晚上回家的无头蜜蜂,不知道它们在干什么?

这就是我父母想要的幸福吗?

即使不是生活在土里,我也觉得震惊,但我害怕,害怕到把头深深埋进书里。

后来一个名校的校长带我和我妈去一家大饭店吃饭。他努力讨好我,点了菜单上最贵的菜,还不停地问:“好吃吗?”

我用筷子拽着菜说:“不好吃,但是我妈做的荞麦面好吃。”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妈太辛苦了!”

我看到我妈把脸转开,用手擦眼睛。

我很奇怪为什么爸爸不说:“你妈太辛苦了。”我突然想起我妈妈正在苹果园里疏花...

我妈妈终于找到了她的幸福。他不是有钱人,也不是有权人,而是一个瘦瘦的善解人意的男人,有一个会说“你太辛苦了”的女儿!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妈妈告诉我,她已经再婚了。我妈在厨房忙活,瘦子来回跑着擦桌子摆筷子,说:“算了,今天不带学生了,陪陪女儿吧!”多少钱够?“四菜一汤,但是没有我喜欢吃的羊肉汤和荞麦面。

我爸爸开车送我。他终于当上了校长,名下有三套房子。有个老师,有个女儿,想嫁给他,条件是房产证上写名字。父亲说:“这样不好,我想留给女儿。”在城市里,妓女也必须有房。"

那一瞬间,我几乎吼了起来:“我不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要钱!”

父亲突然刹车,我的头差点撞到前玻璃。

我父亲的幸福就是在城里盖房子。现在他已经造了三套了。他快乐吗?

窗外的阳光扑面而来,就像我坐在香椿树下看书时的阳光。我突然想到,在这个城市呆了十年,我从来没有见过蟋蟀、蝉、天牛、蜻蜓和马蜂窝...

“香椿,香椿,你是国王,

你越长越粗,我越长越长。

你变粗成为一根大梁,

我长高了才能穿衣服。"

.....我的眼睛望着窗外,泪水夺眶而出。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们能回到那个坑下有香椿的美好家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