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系列(16)平凡琐碎生活的真谛——《蒸桂花》。

小说《桂花热气腾腾,有点悲秋》详细描述了女仆丁A的日常琐事,包括早上挤电车,爬楼上公寓,给主人做早晚餐,买菜,洗衣服,熨衣服,铺床,和几个朋友聊天,见老公,接不同女人的电话帮主人搪塞,带孩子,冒雨回家,晚上待在公寓里,听楼上夫妻吵架等等。就这样,小说喜忧参半,时而有一些淡淡的关于小啊心情的描写,也记录了她师父与不同女人打交道的糜烂日子。简而言之,小说缺乏连贯完整的故事情节,读起来甚至很无聊,但仔细读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有人认为这部小说是张爱玲的“主题和人物的新探索”,体现了她在创作中的创新求变精神。但是,张爱玲对此予以否认。她在《写什么》中谈到自己的写作倾向时,极力反对文人“需要改变写作方向”,认为“像爱情婚姻、疾病死亡这种常见的现象,可以从无数个不同的角度去写,这辈子都写不完”。“如果有一天有人说这样的题材没什么可写的,那一定是作者本人没什么可写的。即使你找到了一个全新的主题,你仍然可以写陈词滥调。”

不过《有点伤感的秋天》确实是一部风格独特的小说。张爱玲不变的地方还是普通人的故事,他们的情欲,他们的快乐,他们的烦恼。不变的是,对人物的心理、动作、环境都有细致入微的描写,对三个场景的交融也有精妙的捕捉。当然也有变化,比如聚焦一个底层女仆,叙事手法完全是自然流畅的散文。

丁也有故事原型。张爱玲家也有一位带着孩子出嫁的奶奶,孩子有时也会跟她一起来。她的丈夫是一个“粗暴的裁缝”,有时会来公寓看她;张家“不管她的住宿”,老奶奶“上午来,下午回”,但可以“买点东西拿过来烧”。张爱玲试图写的就是这些普通的、往往被忽视的人事。当他们的故事被写进小说,熟悉的事物会产生一种提醒我们注意的“陌生化效应”,从而引发我们对人生真谛的思考。

以小啊的《悲秋》为例。小啊是一个为外国人做家务的女仆。外国人是殖民者和绅士。我们有机会透过她卑微的眼睛看到另一种光鲜亮丽的生活状态背后的挫败感。难怪有人把这部小说解读为对殖民话语及其高贵性的解构。

这个老外哥,住公寓,白天在办公室上班,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应该说他虽然不算有钱,但也很高大帅气。但在阿晓看来,“师傅脸上的肉好像没熟,红的还带血丝。”留着新的小胡子,脸就像特别滋润的半孵蛋,已经生出了小黄翅膀。但是高达先生仍然是一个英俊的男人。非常精明的灰色眼睛,和身体是浪漫的。"

主持人也很绅士,但是特别虚伪。他早上起来,看起来很不开心,但是接电话的时候,他装作很惊讶很开心的样子,温柔体贴的声音说:“他早上起来可以惊呆了。”但萧已经无数次听到这种迷人的“你好”。他吃了早饭就出去工作了。像往常一样,他在门口轻声呼唤:“再见,奶奶!”“这是一个下等仆人。只要他是女人,他就会让他们和他在一起快乐。他会压抑自己的不满。他从来不让女人在他房间过夜。

他滥交且吝啬。招待客人总是重复单调的饮食,第二次就会被削减;半碗剩菜可以在冰箱里保存一周不被扔掉;怀疑仆人的孩子偷自己的面包;把各种床单,衣服,毛巾都泡在浴缸里,怕丫环偷懒不洗。

他对待情感的态度是典型的现实游戏态度。就算遇到了心中的女神,也只是想占她便宜。如果太麻烦,那就不值得;第一,年龄越大,越需要对时间和金钱精打细算;其次,我放心的是,所有女人都差不多。还不如和好女人交朋友,或者给妓女一点浪漫。谁也不欠谁的,别累着就行。他懂得“久赌必输,久爱必苦”的道理。从趋势上抓一点就够了,我很满意。

在小说的结尾,有一个场景。大哥哥回来去厨房拿冰水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他发现小达睡在地板上。”A看着她。这个奶奶白天很漂亮很迷人,但是不化妆不行。他心里感到很安慰,因为他绝对无意冒犯她;让她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一个失败者混在一起,是最不明智的事情。况且特殊情况下,好仆人难得,女人要多少有多少。”——玩得开心,别惹麻烦,放轻松,别因小失大。这就是果尔达的心态。

丁小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如何相处。高达承认自己是个好仆人。她地位低微,但精神上非常爱惜自己。当主人瞥了一眼她孩子吃剩的面包时,阿晓知道他起了疑心。其实这是隔壁主人多给她的面包票。主持人没说什么,先红了脸。那不是做贼心虚,而是“苏州大妈最强,受不了人家的小眉毛小眼睛,不要说什么怪话。”

就连她的老乡,一个给另一个家政服务员打工的老乡老母亲,也有着和她一样真诚的背景。老母亲喜欢和阿晓聊天,但又不想一直打扰人,就提了一筐冷饭,诚心诚意地爬上了十一楼。而阿晓,因为生活清贫,爱面子,很少这么热情地留下来吃饭,但今天恰好吃了白米饭,所以格外大方。对于阿晓这样的人来说,面子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尊严。

在为主人服务方面,由于受教育程度低,小啊在记录来访者的电话号码时总是犯一些错误,主人责怪他。"小啊的手裹在围裙里,他的脸又干又红。"但她能想到主人想的,比如她接李小姐的电话,因为主人冷落这个女人,她也为主人撒谎;因为李小姐每次都提示她,也因为同情李小姐,所以也尽量从女性的角度安慰对方。而当李老师要给男生做新被子的时候,她极力为主持人争面子,说主持人不会这样。主人很吝啬,给主人做了甜鸡蛋。她不忍心这么寒酸,加了户籍分配的面粉。

小啊在她的姐妹们面前很有权威。小姐姐秀琴,介绍她给对面的女主当丫鬟;还有一个做兼职的姐姐。阿晓介绍她到楼下一户人家洗衣服。虽然低人一等,但都是自力更生的劳动者,聊的话题也比较有见识。

现在说说她的家庭。小啊独立、聪明、能干,在家庭中自然有更大的话语权。她主要负责孩子们的生活和教育。但是,对于这样的婚姻,啊小心有遗憾,有委屈,有怨恨。此时此刻,看着孩子坐在身边的小凳子上看书,她感受到了寡妇的悲伤。她虽然有男的,但从来没有竞争过;全靠你自己了

什么引起了她的悲伤?原来小妹妹秀琴要回农村结婚,她很不情愿,说一定要有金戒指。小啊认为她没有和丈夫结婚,所以她没有那种兴奋地生活在一起。他们还谈到了搬到楼上的新婚夫妇。阿晓又羡慕又有钱。“房子,家庭,几十张床,十担米,十担柴,十担煤,...四个仆人结婚了,一男一女,一个厨子,一个三轮车夫。”

她的男的是裁缝,平日都待在店里,夫妻难得见面。这一天,那个人来了:

”小个子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和一件高领的旧丝绸长袍。小个子给他拿来一把椅子坐,太阳渐渐暖和起来。他仍然坐在那里,双腿交叉,膝盖支撑着。下午的时候,大太阳粘在明亮的厨房里,白色的瓷砖闪着钢锅和铁炉的光,像一块热乎乎的煎饼。厨房很小,没地方藏。阿晓摆了个架子熨衣服,更热了。她给那个男人倒了一杯茶;她从不偷茶,除非有男人来。男人用双手慢慢地抿着茶,一边熨衣服一边听她给他讲很多事情,面带浅笑。他脸色发黄,额头、眉毛、眼睛都紧绷着,机智过人,脸的下半部分不知为什么塌陷了。我刨了刨牙,像手一样往下伸,嘴也掉了。”

午后的阳光,在厨房里,熨着衣服,而男人们坐在那里喝着茶,笑眯眯地听着A的小说。在一个温馨的场景里,阿晓和老公还在热恋。男方不是不顾家,只是能力有限。他挣的钱只够自己用,有时还向她要钱。过了一会儿,父子俩在吃煎饼,阿晓继续摊饼。“太阳照在三个人的脸上发黄,一只知了从后阳台的破竹帘里飞出来。我不知道它是怎么熬过夏天的……”又是一个温馨的场景。

等师傅回来,那人赶紧躲到阳台里。趁你还没溜走,今晚请小过夫妻生活。到了晚上,两人终于没能如愿,雨下得很大,阿晓只好在主人家厨房铺地板。

这是小日子的生活。

这一天,是农历八月,蒸桂花的日子,天气闷热。尤其是南方,更是“热、熟、清、湿”。

这一天,一大早,阿晓就挤在三等电车上,脸贴在一个高个子的深蓝色布长衫上,脏兮兮的,散发着火气。

这一天,小啊领着儿子百顺一层一层地爬上公寓的楼梯,在后阳台上招呼领着孩子吃粥的邻居奶奶。早上好早上好。

这一天,她在厨房看到红酒杯上有口红,发现主人昨晚在厨房吃了一个生鸡蛋,蛋壳被吸了出来。“阿晓摇头,真是个野人!”

这一天,阿晓踩着凳子从架子上拿咖啡,从冰箱上的瓦罐里拿出吃剩的面包给儿子吃。孩子上学了,她感叹学费高,各种费用多;她煮了咖啡,接了电话,又是一个新女人的声音。

这一天,看着浴缸里的衣服,小气鬼咬牙切齿;她用简单的外语电话与李小姐和那个金发女郎通话。“外语的世界永远是欢快的、丰富的、架空的。”

这一天,中午,她和孩子在喝蔬菜汤;她把孩子骂了一顿,很乐意留在班上。她打了他两巴掌,百顺哭了起来。她还帮孩子擤鼻涕。

这一天,阿晓让丈夫读一封乡下的家信。她家的信里从来没有提到过她的丈夫,也从来没有想念过她的儿子百顺。

这一天,她为主人和新来的女人准备了晚餐,煨了牛肉汤,炒了;珍珠米;甜菜;两份鸡蛋煎饼。每次都是一样的菜

这一天,她和秀琴谈到了各自的主人。“它们的男主人是风,跑来跑去,弄了好多灰尘,而女主是桃花心木上刻花,专门收灰尘,让它们一天到晚擦不干净。”

这一天,她看到了主人的房间。“沙发上散落着彩色的丝绸靠垫,床头放着收音机,有插图的杂志,床前放着拖鞋,北京的红蓝地毯,还有宫灯式的废纸篓。”

这一天,晚上,她在厨房睡觉,听到楼上那对新人在吵架。她只结婚了三天。

这一天,主人半夜带着女人回来了。“门一关,笑声就听不到了,但浓烈的酒精和香水味久久不散。”

这一天,她隐约听到街上有人在卖菜,很长,很悲伤。一群醉醺醺的男女唱着外国歌曲,一路滑行,欢声笑语。“他们的歌是一种矛盾,轻佻无力,一下子就没了。小贩的歌唱了一整条街,世间的一切烦恼都压在他的肩上。”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楼上新夫妇的房子正常对待他们。阿晓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看见楼下另一个少爷昨晚乘凉的椅子还在外面。荸荠花生壳,柿子仁和皮在一处。阿晓淡然一想,这些人真乱。

这就是阿晓的人生,普通人的琐事,我们大多经历过就忘了。好在张爱玲用文字记录了他们,这也记录了一个鲜活的人生。这些微不足道的痕迹值得我们关注。因为人生的真谛就蕴含在这些庸俗的道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