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学生从流浪汉到农民的故事。
12年2月中旬,澳大利亚正值盛夏。王宝泉穿着一件t恤和休闲装。一双大手又粗又粗糙,脸晒得黝黑。一整农不是中国沿海开放地区的新农,而是黄土高原的老农。他左臂上的一根血管有圆珠笔那么粗,那块皮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有点像橡皮擦。第一次见面不方便提问,所以暂时有疑惑。
按照中国的计量单位,这个农场的面积是503亩。王宝泉不喜欢谈论英亩和公顷,但喜欢谈论英亩。他不种果树、蔬菜或燕麦。他种花。他的瑞华牌花在悉尼供不应求。他说今年悉尼奥运会,他想给中国夺冠的运动员献花,不知道中国代表团能不能给他这个面子。
他的农场是1995年花13万澳元买的,也就是750万人民币。他说,近年来猎人谷发展旅游业,土地升值。他的农场已经价值260万澳元,翻了一倍。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房地产行业的吸引力。五年内,即使你买下它,在那里什么都不种,1年也能产出26万澳元。这26万在澳洲能做什么?可以买别墅式的房子,有前后花园。
但是王宝泉不准备出售。他的事业在发展。除了买地,他还投资200多万澳元建设各种设施。他在悉尼设立了两个销售点,每天上市五六千束鲜花,营业额在3万澳元左右。他说,两年之内,所有的投资都可以收回。他还在往里扔,一栋楼的地基已经打好了。是集保鲜、仓储、包装、办公、员工食堂等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性建筑。他还将建造一个计算机房,这是一个全自动的温室,可以控制温度,浇水和施肥。
也许,在他心里,他想垄断悉尼的花卉市场,但他没有说。我从他说的话中猜出来了。他说,他的农场在当地并不大,但他掌握了种花的绝活,花的质量也不错。他也很爱护自己的品牌。花弯了不上市,掉了一片花瓣不上市,过期了也不上市,澳洲的鲜花消费者都很内行,完全知道该花什么。有些顾客对它不是很挑剔。一束花中有一朵花掉了两片花瓣,所以他们想打折买回来,但他们不在王宝泉卖,而是运回农场销毁。同事知道这个中国人不简单,是个可怕的竞争对手,于是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这个农场。
任何人都很难想到,这个雄心勃勃的中年人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磨难。
他在1990年6月离开妻女,只身来到澳洲。他想找个学校读书,用他的话说就是“回去镀金,好往上爬。”澳洲吸引留学生是为了盈利,学费也挺高的。然而他怀里只有一百块钱,只能打工挣钱,希望能在生活之外赚够学费。他住在中国留学生合租的套房里。他属于客厅角落里的一个铺位,每周支付65,438+00美元的租金。待后,四处找工作。但愿不会,他没有找到工作。我付不起房租,只好打包走人。无法留在城市,他去了农村,开始了半年吉普赛人的流浪生活。
沿着澳大利亚大陆海岸的一圈是一号公路。背着小包,大拇指坚定的站在路边,他居然转了整整一圈,深入腹地好几次。竖起大拇指意味着搭便车。澳大利亚人简单,乐于助人。王宝泉身无分文,所以他依靠当地人给他面包或其他东西。他说:“就像乞讨一样。”
无家可归的人没有固定的地方。澳大利亚不允许露宿街头。王宝泉花了29澳元买了一个小小的单人帐篷,住在远离居民区的茂密森林里。每天早上,他都要走两个小时才能到达一个人多的地方,以避开警察的眼睛。一天晚上,他留下半条面包给第二天吃,并把它挂在帐篷顶上。树林里有一头野猪,不是长着獠牙的那种,是早期英国殖民者家里丢失的野生家猪。这东西嗅觉很好。当它闻到面包的味道时,它会拱起帐篷。他说他不理发,不刮胡子,长发披肩,胡子很长,胸部下垂。
后来我悄悄问了他老婆,她说:“他没说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我觉得他是想吓唬人,不想被欺负。”他在为生存而战。他什么都干,种树、除草、钓鱼、挖芦笋。总之,只要有人雇佣他一天,他就会感谢上帝给他一顿饱饭。今年6月,南半球的冬天,他转回新南威尔士,来到猎人谷。
在这里,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并在一个澳大利亚人开的新农场里种花。他在周乾工作了7天,每天工作65,438+00小时,他的老板给他开出了65,438+000澳元的周薪。当时劳动法规定一个工人的最低工资是每小时10澳元以上,他至少应该拿到700澳元。但他不在乎。对他来说,有个固定的住处,有个饱肚子,就已经很幸福了。
这个人的非凡之处在于,他的艰辛并没有侵蚀他的雄心。他不计较眼前的得失,努力工作,每天从太阳升起之前就开始努力工作,直到看不见手指头,他努力学习。我没有条件学习园艺理论,就用几盆做实验,观察比较水肥多少,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施肥,施什么肥,温度湿度。采花,他给当地几个白人工人打工,种花。他是一名没有头衔的高级工程师。老板开始给他加薪,1小时到25澳币。可以说老板的农场是他做出来的。
1995,已成为永久居民,有资格向银行贷款。这时,王宝泉不仅学会了种花的技巧,而且对市场形势有了清醒的认识。不像其他亚裔移民,他种了大片菜地,小规模经营,一个个积累资本。他什么也没说就引起了轰动。他一下子从银行贷了200万澳元,找了一个来自中国的合作伙伴,融资654.38+0多万澳元,一开始就买了一个农场。
他成功了。他不是学经济的,却成功地写了一篇经济学的大文章。他说,许多人都把目光放在城市,但他们不知道澳大利亚的农村充满了机会。澳大利亚人很懒,也说不上聪明。以中国人的拼搏精神和聪明才智,澳洲农村还是有很多大文章可以做的。
在澳大利亚,我遇到两种中国人。一种是祖国无用,他们以自己的中国血统为耻。他们看到黄皮肤就不喜欢搭理,怕被落后贫穷触动,就像旧社会有钱人羞于和穷亲戚来往一样。另一个是我远离祖国,越来越想念中国。一切都好。王宝泉属于第二类。他雇佣了12名澳大利亚白人工人。起初,那些家伙看不起他,因为他们从当地新闻媒体上了解到的是一个落后的中国。澳大利亚的中国人乘渔船非法来到这里分享他们的财富和文明。
有一次,地下水管坏了,几个工人修了半天也修不好。他跳下来,拿了一个泥水来修理。站在那里湿淋淋的,我把所有的工人叫来,指着他们的鼻子说,这是你们的工作,我是老板,我今天像个泥猴。你应该感到羞耻。工人们被他说服了。他不仅会种花,还会做什么,比如电工,机械师。太神奇了。
今年,王宝泉挑选了两位“高级制片人”,并花了2万澳元安排了一次上海之旅。两个白人男生从上海回来,说中国和他们想象的很不一样。上海比悉尼更繁荣,他们不想回来。在我们见面前不久,王宝泉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段50周年国庆阅兵的视频。他高兴极了,把所有的工人都召集在一起,说他今天要辞职,去看视频。工人们目瞪口呆。他们一生中从未见过这个潜在的派别。从那时起,他们不仅为王宝泉服务,也为中国服务。王宝泉说,他是从事政治工作的,没有政治教育就不可能从事企业管理。
现在,这些工人见他就听话,奉承他。他和他的妻子都说外国人的奉承很有趣。他们很惹眼,一点都不避人。例如,当王宝泉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时,他们会立即冲过去从他手里抢走,仿佛他们的老板筋疲力尽时极其内疚。他们还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王宝泉一些零食,并说这是我妈妈特意为你做的。王宝泉对我说,“管理外国人的感觉棒极了。我喜欢雇佣外国人。”话是玩笑,但民族自豪感很强。
就在他即将在澳洲大显身手的时候,一种令人头疼的疾病缠住了他。他的两个肾都坏了,必须依靠透析来维持。左臂上的血管被做成这样是为了清理血液。医生把两根血管连接起来。他说他累了。在流浪、打工、创业的过程中,他是绝望的。干了一天的活,腰根本直不起来,走路全身都是弧形。
宝泉,宝泉,愿你长命百岁,让我们在异国他乡看到一个华夏子孙更大的成就!
作者注:
这篇文章发表在2000年的《环球》杂志上,被国内和香港媒体广泛转载。那时候,我给王宝泉起了个笔名王朋寿。一方面祝他早日康复,长命百岁。另一方面,宝泉不想出现在国内媒体上。后来我发现他对记者有戒心,说不想被报道。我再三劝说他,答应不用真名,他才勉强答应。在随后的电话联系中,他几次问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并说:“我一定会按照你答应老师的去做。”我说什么都没发生。他不在乎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2001我开了五个小时的车去看他。
他的病情持续恶化,马上要去上海做肾移植。我祝他手术成功,并让他术后给我打电话。从那以后,我就没有他的消息,也不敢给他打电话。我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2003年,我的任期结束,即将回国。我打电话给他说再见。一个外国人接了电话,说我打错了。我的心顿时一紧。我不甘心,又打了他的手机,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欣喜若狂。他说他的病情仍然很严重,但是他还没有做手术。现在他必须每天透析。政府为他从德国进口了一台透析机,培训他并教他如何使用。
他在处理葬礼。他已经卖掉了农场,在悉尼买了房子,还为妻子买了一家便利店。他说肾移植存活率不高,手术前必须安排好妻儿的生活。我说,你听起来不错。他说他生来就是军人,不怕死。救护车来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说话。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听到他的任何进一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