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柿子树:好好生活,放下父母!

1.

一年六月,我带着孩子在家乡度假。那时候孩子小,农村瓜果梨桃多,我就多住了几天。

一天早上,我7点多醒来,发现父母不在家。我摸了摸锅盖,很烫。我想,他们又去工作了。

从我记事起,父母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做饭,去山里干活。农忙的时候,趁着时间还早,去地里干一会儿活;农闲的时候,去山里走一走,看看地里的果树,庄稼,瓜果蔬菜。大概七八点的时候,我回家吃早饭。那时候我和我姐刚睡醒。

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我姐姐和我经常睡得很晚。每次我父母出去,他们都把我们锁在家里。有时我们醒来,害怕,哭着责怪他们。

现在,我们已经长大了,父母也老了,但我们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一年四季,风雨不差,就算去地里看一看,心里也踏实。

我带着孩子洗干净后,看到爸妈还没回来,就爬上台阶,来到平房。我在街上看到几个神色慌张的人,都向村头走去。

正好我妈从北街过来,脸色紧绷。进门后,我转身关上门,只听见我妈叫我,“你起来了吗?”?你给孩子们喂饭了吗?"

“还没有,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回答。

“好了,别等你爸来吃了。他一大早就帮大广家收拾屋子。”母亲一边说,一边洗了手,之后,她把桌子放在炕上,摆好饭菜和碗筷,自己坐在炕上准备开饭。

"为什么今天街上有这么多人?"我好奇地问。

“高升老师走了,上吊了。”母亲低下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低声说。

“啊,真的吗?”我咬的馒头差点没从嘴里掉出来。

“我刚从他们家门口经过,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母亲看起来很沉重。“我上山的时候看见他,拿了铲子撅着胳膊,从家里出来,看见我,走过去打招呼问他,说是要去果园溜达。结果,一会儿功夫,唉...

回来的路上,我听到远处有人在哭。一问才知道是高盛老师在村后柿子树上吊自杀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他有什么问题?”我很惊讶,但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太突然了。

2.

说起高盛老师,他们一大家子都是村里有头有脸有文化的人。有四个兄弟,两个老师,一个村书记,一个自己做生意的。

在这样一个小山村,他们作为榜样存在,让人羡慕。所以小时候,我妈经常用高盛兄弟的故事鼓励和督促我们。

在那个土气的山村,有知识有文化的老师很受人们的尊重。尤其是戴眼镜的老师,话不多,和蔼可亲,看起来很温柔。无论男女老少,见到他们都会尊称为“老师”。

不过除了一个,他比我爸大好几岁,教我初中数学。因为他平时大大咧咧,爱笑,老婆又很活泼,喜欢打牌,所以村里的人不但不叫他老师,还叫他旁边几代人的“大侄子”,比如。

父亲的“大侄子”早就退休了。他看望孙子孙女,打牌,时不时轮流和三个孩子住在一起。无聊的时候,他回老家,在各地生活。现在他生活舒适,吸引了很多人的羡慕。

“退休了,是不是?高盛怎么了?你是怎么选择这条路的?”我心中充满了疑问。

3.

“你说,他辛辛苦苦教了一辈子书,好不容易熬到退休,每个月退休金七八千。他老婆享受点幸福可以吗?只过了几天,所以我离开了。你觉得,如果你不说出来,这个人太自私了.”

一边吃,我妈一边唠叨,从后悔到生气,为高盛的媳妇挑委屈。恐怕只有像她们这样努力了半辈子的女人才能理解。

“没错,他姑姑怎么活!”我附和着,“毕竟男人是女人的天,高曼阿姨的天在塌。”

“他们结婚的时候,高盛家穷到小媳妇比他小好几岁。不嫌弃他,就看好高盛的好脾气,好文化。半辈子不熬夜不是好时候。我退休了,爱动,看孩子,不爱动,夫妻俩自己吃喝不是吗?就走吧,我都没想过活着的人是怎么过的!”母亲一边说,一边抽着纸巾,转身擦了擦眼睛。

“女人,就是命,结婚就像赌博,靠运气。平时高盛老师去上课,家里家外的事都要他老婆打理。小媳妇又壮又能干,从来不闲着。即使高盛在家,她也赶着去上班,说她高盛是做学问的,没干过重活。

这一次,高盛放过了她媳妇。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会是她的生命尽头?"

“那为什么是他?夫妻俩吵架了吗?”我问。

“吵什么架啊,年前,高盛媳妇身体不好,动了个小手术,高盛天天照顾,洗衣做饭,很细心,两口子关系很好。

刚听说高盛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扫地收拾院子,说要去山上溜达溜达,和往常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对情侣不可能永远不吵架,就算吵架也不可能就这么走了。更何况高盛的媳妇脾气这么好,有什么好争的?"

“真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知道为什么?肯定有什么难想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努力缓和气氛,平静下来。

4.

吃饭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门口喊:“你在家吗?”

这时,院子里的狗也叫了起来。

“进来吧,狗被拴住了。”母亲透过开着的窗户对着门大喊。

我看见五姨推门进来。小院子里传来巨大的叮当声。“你家越来越胖,越来越帅,头发也有光泽了。乍一看,我弟弟吃得挺好的。”

“进来吧,吃饭了吗?我们刚在这里吃过饭,一起吃点吧。”母亲下楼去拿一双筷子。

“吴阿姨来了。我们一起吃点晚饭吧。”我也忙着打招呼,还不忘逗逗3岁以下的女儿。“向五奶奶问好。”

“不吃了,刚吃过饭。老二的女儿像她妈。她没白忙活,哈哈……”五姨抬头看着我妈问:“我哥呢?”

“我一大早就帮大广家收拾屋子了。你找他干什么?”说着,我妈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不吃了。我来找我哥哥帮我捡兔子。昨天晚上,我哥哥用摩托车给孩子们送来了一只兔子,是他们在山上搭起的。”

“好的,如果你不急,等你哥回来我就告诉他。”母亲说着,拿起一口菜放进嘴里,然后看了看旁边吃饭的孩子,说:“我们老大要生二胎了。“策划衫”给我们做好了吗?”

“有两三个月了,不是吗?如果来不及,就只是一个按钮。”

吴阿姨是村里有名的巧手。她会缝衣服,会做饭,样样在行,虫子,燕子,灯碗,桃子,各种面食,五颜六色,美不胜收。谁要家里有喜事,都喜欢找她帮忙。

吴阿姨生性开朗热情。只要别人委托她帮忙,她从不拒绝。即使她熬夜,也要为别人做好事。

这不,姐姐要生二胎了,她妈妈委托她给孩子做“策划衫”。我们那里的习俗说,孩子出生后,她就要计划生活,过一辈子。

“告诉我高盛是怎么想的。退休很容易。好日子来了。这个老婆走了就走了。”五姨太直言不讳,终于忍不住和我妈说起了村里的这件轰动事件。

“是啊,他老婆以后怎么过这种生活?”

我不说没事,我妈鼻子都酸了。她就是这样的人,眼泪浅浅,看一部电视剧就忍不住和角色一起流泪。我奶奶总说她就是心太软。

“我刚看到他儿子回来了,没带老婆孩子。”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带老婆孩子来?”妈妈问。

“你不知道,他儿子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这些年他没混出什么名堂。我在城里娶了个媳妇。如果不是看中高盛的老师身份,工资又高,我后来帮她,人家也不会认同这个亲。"

“哦,真的吗?”

“听说去年年初,我生了孩子,让高盛夫妇去看孩子。媳妇时不时说些烦人的话,无非就是抛弃高盛的儿子,不赚钱,游手好闲。这对老夫妇为他们的儿子寄了很多钱。两个月前,我好像又去看孩子了。听说媳妇和儿子吵架了,说了很难听的话。夫妻俩终于撑不住脸,灰溜溜地回来了。"

“这都是养儿防老,我听着就好气。”母亲附和道。

“按道理来说,高盛那么有见识,有教养,两个孩子没让他操心。我女儿好些了,至少她结婚了。可是他儿子天天在外游荡,不想干重活,不想挣够轻活的钱,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份正经工作。这些年,他们都把矛头指向了高盛的薪酬。

结婚前买了房,结婚后照看孩子,换了车。这对年轻夫妇没有去工作,依靠父母来养活他们。现在都颠倒了,老子成了孙子。”五婶儿消息灵通,跟母亲唠叨。

“是吗?我没听说过。去年在家呆的不多,帮老二,过年才回来。这一日一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母亲对这些话感到惊讶。

“如果你要我说,这养育了孩子。从小我就应该让他们吃苦。我不能惯着疼,不想用。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去伤害我的父母。

还有,父母帮忙,那是情分。如果他们不帮忙,那是他们的责任。孩子不能总指望父母帮你过日子。第二,你觉得我说的对吗?”五婶儿有点激动的说道,转头对我问道。

“是的,是的,当然没错。父母这么辛苦把孩子养大,不容易。如果你是一个孩子,如果你有能力,你应该孝敬父母。如果没有能力,尽量不要拖累父母。这不是孩子应该做的吗?”

我脸红了一会儿,忙着回答五姨,还不忘表明态度。但我心里在反思。想到父母一路走来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的血汗,至今记忆犹新,羞愧难当。

“嗯,我要走了。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五婶说着站了起来。

“好,那你等我。”妈妈说着,放下筷子,把鞋子放在地上,转身对我说:“你先收拾一会儿,把菜放盆里就行了,我回来再刷。”

说完,母亲跟着五婶,一起出了门。

5.

收拾完家务,洗完碗筷,我陪着孩子在院子里玩水洗衣服。过了好半天,一切都井井有条了,我正要上街散步,电话铃响了。

“喂,姐姐,我们妈妈在家吗?”电话里传来姐姐清脆的声音。

“我已经出去一会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下午带孩子去看奶奶,晚点回来。”

“好吧,那我就告诉我妈。”说完,我没有急着挂电话,继续说:“你知道吗?高盛老师走了。”

“是的,我听说了。”

“天哪,这消息传得真快!”我毫不掩饰我的惊讶。“来回只用了半天时间。”

“市教委最先知道这件事。为此我们还召开了紧急会议,刚刚结束。”

“你有什么紧急会议?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于退休教师的心理健康,下一步,我们应该加强这方面的知识普及和健康管理。”

“哦,哦,没错。你们教委应该多关注一下老教师。退休后,心理空虚,很难受。”说到心理问题,我有过一些嗡嗡声。

“是的,尤其是像高盛这样自尊心强,教学效果好,在学生中口碑好,平时待人和善的老师,一定要尊重。退休后难免会有落差,会失去生活的重心,会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感。时间长了,可能心理会压抑。”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姐姐也有同感,有点沮丧,也为失去一位优秀的前辈而惋惜。

“我不会再和你说话了。下午再说吧。”

“好的。”

5.

街上人少了,可能临近中午,他们回家准备午饭;或者,好奇心过去了,人们也散了家。

过了一会儿,爸爸从后街过来了。

“爷爷,爷爷来了。”孩子兴奋地喊着,冲向我爸爸。他被他有力的大手抱起,高高举起。

孩子的笑声稍微减轻了早晨的阴郁气氛。

“你妈妈呢?”父亲问我,推门进了院子。

“我和五姨出去说要去高盛看看。”

“哦”我爸什么也没说。进屋后,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两口水。

“爸爸,大光的房子准备好了吗?”我问。

“哪里这么快,还有一天。我中午不在家吃饭,趁你妈不在,我先喝一杯。”我爸咧嘴一笑,做了个鬼脸,转身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歪着脖子一饮而尽。

“爷爷,这是什么?”女儿好奇地盯着那个透明的大酒缸。

“好东西。”父亲神秘地逗着孩子。

“什么是好事?”女儿继续问。

"蝎子、蛇、鹿茸、草药……"父亲一本正经地炫耀着他的酒坛子,而蹲在旁边的小孙女则郑重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哦,有大怪物……”

这个场景当然不能用“对牛弹琴”来形容,只能用“驴唇不对马嘴”来形容。

"高盛的离开让人松了一口气."我爸终于,叹口气,打开了话题。

“他妈妈还不知道。幸好我没看到。只是在后街摸了摸排骨问路。谁在哭?有葬礼吗?”

“真可怜,这么大年纪了谁敢告诉她?”我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老人的样子:白发苍苍,双目失明;一个人,靠在墙上。“可是,她看不见,怎么还能自己住呢?”

“老太太坚持一个人住。平时高盛老师给她一日三餐。听说她今天早上没送,就摸索着出去看看。”父亲继续说着。

“这位老太太也是一位艺术家。她一生遭受了很多痛苦。老人走的时候,老四还在学习。老太太咬咬牙,给孩子读着书,结婚了。

但是,我老了,我迷茫了,我古怪了,我天天骂人。对儿子媳妇来说,横抠鼻子竖抠眼睛,媳妇受不了,儿子也逃不了。

现在在老家,只有两个儿子和二儿子经常不在家,只能指望高盛的老师来伺候和收拾。"

“每天跑上跑下,提水送饭,打扫卫生,高盛老师已经够忙的了,退休生活比不退休还累。”我忍不住唠叨了几句帮助别人的话。

6.

正在这时,妈妈从外面回来了,看到爸爸在家。她问:“你中午在家吃饭吗?”

“在家不吃,回来看看。”

“那我不急着做饭。我刚从高盛回来。唉,帮不上忙,就放心了。”我妈一边说,一边开始摘菜洗菜。"他们的女儿带着孩子回来了。"

“女婿没来吗?然后,终究还是走了。”父亲拿了个小板凳坐下,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啊?他女儿离婚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忙着问。

“我也不清楚。好久不见了。我女婿总是打人,尤其是喝了酒之后。他会大发雷霆,把妻子打死。如果他走了,他迟早会死的。”我的母亲接管了谈话。

“哦,这一家人,听着就头大。估计高盛老师也堵得难受,走不下去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让我有点恼火。

“听说换衣服的时候袜子破了,秋衣秋裤打了补丁。大家都知道这对夫妇通常很节俭,但这年头很少穿打补丁的衣服。挣那么多钱,我都不舍得花在自己身上,我的人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哦,是的,我姐姐今天下午回来。”我真的承受不了这件事的冲击,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令人窒息。连忙打断母亲的话,转移话题。

这一天,感觉整个村子的云都是灰色的。

写在最后:

尼采说:“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的人才能生存。”

有些人坚如磐石,为了孩子,为了父母,为了亲人,他们能经得起生活的风风雨雨。可是,当他们老了,肩膀无力的时候,谁能为他们遮风挡雨?

孩子?父母?情人?还是自己?

压倒骆驼是主人放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人的,是亲戚加在生活中的各种琐事。

生而为人,注定要受很多苦。爱你自己和你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