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爱无岸的名句

我正好在看的时候把好片段都存下了

然而此时,他已经看到那扇虚掩的地狱之门,只一步就能跨了进去,那里也许有极致的欢愉,却教他不寒而栗。她的决绝回避,曾让他痛心沮丧,可是现在,她对他已不再排斥,而他,却想到了退缩。人性之中的矛盾,永远都无处不在,世人终究是爱自己多一些。

心跳越来越快,脸颊滚烫,她一时怔在那里。两人都静静的一动也不动,耳旁只有对方压抑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着她,她羞涩的避开眼,眸光如水,鼻尖微红,唇色似火。

许可的脑袋里轰的一声,血气上涌,不假思索地吻下去,对着她的唇。

理智,兵败如山。

姜允诺不禁仰头看着他,他的脸庞略现消瘦,眉宇之间极为疲倦,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挣扎和无可奈何。他也很累的,是吧?忽然之间,痛彻心扉的感觉席卷而来。她开始讨厌自己,多么的自私和冷漠,只知一味的回绝逃避,却从不曾停下来想过,他的痛楚,也是如此沉重,以至无法负担,决堤而出。她何曾没有感觉到,他对自己深深的依赖。只是,经过多年的离别,留下他一人独自孤寂的成长,于是那份感情偏离了原先的轨道,越行越远。

只是电光火石,貌似漫不经心的一瞥,她就已经溃不成军。

然而,当她试图抛却这种依赖的时候,却发现了一种模糊的情感,使人心跳加速,相思成灾,无法自拔,如同控制人体中枢的一种药物,似乎,名曰爱情。

暗暗的椭圆形操场上,有痴心张狂的男生和朋友们正在用白色的蜡烛摆出巨大的心型。风再起时,烛光闪烁,有那么几点光黯然逝去,可怜的少年忙碌奔走于熄灭的蜡烛之间。操场边,幸福的女孩起初是羞涩的含笑而立,而后忍不住伸手抹去滑落眼底的泪水。一旁围观的人群里,口哨声此起彼伏,给往常静谧的夜晚染上青春的颜色。

许可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把最后一支烟送入齿间,空空的香烟盒在暗影中划出一道白色的抛物线正中垃圾桶。他掏出打火机,低头,点燃了烟。明黄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侧,几乎可以看见他微垂的轻轻颤动的睫毛,在光影之中,他的脸部线条犹如刀刻。他微微仰头,轻轻吐出一口白烟,烟雾缭绕之中,他的神情似笑非笑,看不真切。

灯光落在他的身影之外,使他的身影更显高大冷漠,仿佛与世隔绝,周遭嘈杂活泼的世界,沦为了他的陪衬。

她的心也也一点一点的空旷起来,最后,只剩下钝钝的疼痛。

不去奢求什么,只想留你在身边,就算远远的看一眼也好。面对一份禁忌的情感,我,终究只是自私而懦弱的凡人。

突如其来的沮丧,攀上她的眉尖,黑亮灵动的双眸随之黯然,纤柔的双唇紧紧闭合着,清秀的脸庞上,憔悴和忧伤无所遁形。

他的心一阵疼痛,如同被某种钝物一击而中,隐隐的却越来越强烈的扩散。他静静的站着,哪怕只向前挪动半步,就会将她搂入怀中,以此缓解他深深的自责和痛苦。然而,他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连呼吸也是轻轻的。

失望的感觉,在脑海里盘旋着,挥之不去,直到在并不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而后,犹如渐渐潮起的岸边,点点浪花,轻轻绽放。

“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不会介意……”,许可脱口而出,微怔之间,他看见,她的笑容突然滞住,眼睛不知所措的望向别处,耳根微微发红。暗自叹息着,他接着说,“你是我姐姐”。

该死,他紧紧地握着拉杆,手指隐隐泛起青色,他的自制力,一天不如一天。如果她再细心一点,恐怕早就有所觉察。

沉重的羞耻感,如墨黑肮脏的影子,时时在心头笼罩。

如果说,儿时的依赖和亲密,只是在那个冰冷的家庭里,相互之间的慰籍,那么现在又算什么?

五岁,她是他的姐姐,她是他的依靠,她总是那么的强势,让他崇拜却也教他讨厌。

十岁,她是他的最亲密的家人和伙伴,突然发现,她也不过只是个小孩子,于是喜欢捉弄她,看她气恼万分他就会得意开怀。

十五岁,她是他的温暖,她是他的思念。伦理道德,早已在脑海里生根发芽,初时的亲吻,是孩子间的玩笑,是懵懂的少年心思。可是,当思念泛滥成灾之时,她温暖的笑容历历在目,如阳光般摄人心魂,她便成了他的渴望。

他的心,脆弱而又肮脏,他用逃避和放逐惩罚着自己,却是远远不够。

二十岁,再见时,他们在咫尺和天涯之间徘徊。靠近亦或疏理,都是一种煎熬。

茫茫人海,大千世界,却只会对自己的姐姐有感觉,难道上帝也喜欢恶搞?

为什么,她要回来,为什么,他又会在这里傻傻的等待。

背了许多次也没记牢的歌词,在她第一次弹奏曲子的时候,却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

这是一首适合在冬天唱的歌,她想。

你曾住在我心上,现在空了一个地方……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柔情似水。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缱绻万千。

一个轻吻引发的不眠之夜。

唇边,她温暖的气息抚之不去,牵动着心里最柔软的深处,摇摆悸动。

恶作剧之吻吗?吻,便是吻了,又哪管它真真假假。

他的眉毛浓黑而且英挺,眉间飘散着若有似无的忧郁,姜允诺不禁一时恍惚,很想,用手抚去他脸上那抹淡淡的悲哀,换回无忧少年的俊朗笑颜。

这就是男人,这就是恋爱,这就是生活。

虽然早已有所察觉,仍然会感到心痛。

那些毫不在意,原也是精心伪装来的。

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喜欢上了吧。

姜允诺微微一笑,走出激动的人群。

从此,这种亢奋的场面再也与我无关。

从此,请你不要再介入我的生活。

从此,所有都将成为过往。

今晚以前,他还是一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孩子。可是现在,浑身却散发出寒冷的气质。整齐的浓眉下,长而微卷的睫毛低垂,半掩住如晨辉般的眼眸,漂亮的鼻子下面,曾经带笑的粉红可爱的嘴唇此时却紧紧合在一起……这样俊美的容颜是应该与阳光为伍的。看着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许可,姜允诺深深的叹了口气,原来,自己最无法忍受的,不是他的恶劣,而是他的沉默

牵着的手,十指相交,仿佛已练习过上百次,默契而温暖,再自然不过。

这么的美好,不知何时就会结束,忽然之间的,猝不及防的决裂。

生活总是一张一弛,幸与不幸才会交替出现,命运的脉搏,没人可以把握。

我不在乎,通过什么方式和你相遇。

我只在意,能否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你。

对这个人,她已经戴上有色眼镜,怎么看怎么好,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教她怦然心动,细细体味。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很卑微,被动劣势,却也束手无策。

这么近的看着她,如此清晰的感受着她,心里荡漾着一种感动,一种幽深平实的感动,细致的牵引着心脏的跳动,仿佛等待了好久,找寻了好久,终于可以填补被空虚浸透的生命,终于可以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一个人陪伴着自己,告别以往苍白孤独的岁月。

他慢慢地踱回房间门口,手搁在门把上又放下去。然后习惯性的去摸口袋,没有打火机,也没有香烟,已经戒了好久,他忘了。他靠着门,脑海里一片茫然,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思维几尽停顿。隔着一扇门,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那个人的心好像在千里之外,他怎么努力也抓不住。他抬手按着额头,好像嫌伤口不够痛似的,又用力地去拍打了一下。

她看着他,泪水滴落下来,跌入他的掌心,他合起手掌,一字一句的说,“不管你怎么对我,误解我,嘲笑我,我都不会再放开你。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不害怕了,直到你相信我……除非,你对我说,你……不爱我”。

她也曾,无比唾弃,那些所谓的爱情。那样虚幻缥缈的东西,却能带来毁灭性的灾难。等你被它折磨到奄奄一息,你却连它的尾巴也抓不住,仿佛它从不曾降临过。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颠覆,在不知不觉中。

这,便是答案了。

所以,他们投向对方的目光,才会那么灼热执着,却又脆弱不堪。仿佛风雨之中飘摇的小树,随时都会遭遇分崩离析的厄运。那样的眼神,尽管竭力掩饰着,仍闪烁着动人心魄的眷恋,无法伪装隐藏的爱意。

那是一段骚动而迷乱的时光,在惶惶的挣扎与沉沦里,在平衡学业和金钱的疲倦中,在旁人淡漠或熟识的眉梢眼角,隐忍的情绪却看似不经意的喷薄而出,带着一种疼痛而绝然的自我放逐,毫无顾忌的弥漫在恋人们脆弱而透明的心房。

也许从开天辟地之初,人类的基因里就隐藏着自我毁灭的病毒。

越是罪恶越无法舍弃,越是痛苦越发的坚韧,越是禁忌越带着极端的颓废之美。

而这种极致的眷恋无疑变成了牢固沉重的绳索,不可摆脱,无法承受。

仿佛一场灵魂之间的较量,如影随形,摧毁心智。

偌大的操场,只留下两人。

她想飞奔过去,靠在他的肩头痛哭一场。她站起身,却又顿住脚步。

之间只隔着数十级台阶,仿佛被隔成两个世界,他们站在黑暗的尽头,光明的两端。

她看见他向自己伸出右手,手上的戒指隐隐散发着白色的光晕,那么的渺小,微不可见,遥不可及。

她没有勇气走下去,甚至没有勇气看向他。她没有勇气正视自己的脆弱,也没有勇气对他说,她曾经想要离开。她更没有勇气,目睹他的伤痛和动摇。

姜允诺低着头,心绪千丝万缕的飘过,却没有一个可以被抓住。

许可来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想要将她圈进怀里。

她退后一步,避开。

他抓着她的手臂,仿佛要抓住希望。

她使劲的想要掰开他的手指,可是他握得那么牢,好像用着全身的力气,好像要勒进她的骨头里,她怎么也掰不开,最后忍不住吭哧吭哧的哭了起来。

许可轻轻一扯,姜允诺便落入了他的怀里。

然后她听见,他的话语,好似从薄暮层层的远方传过来。

他说,我爱你。

姜允诺只感到心力交瘁,她什么也不愿想,像个木偶一样被他牵着往前走。

旁人的目光,叫她疼痛,也使她麻木。这个世界,终于变成陌生的世界。

她跟着他回到家。

他一关上门,便开始激烈的吻她。

她没有一点力气,只好由着他。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用力,最后几乎是啃噬了起来。

她知道,他一定是想证明什么,他太过敏感,却也同样的脆弱。

姜允诺心里酸楚,便去安抚他,用嘴,用牙齿,用伴随着唇舌纠缠,逐渐急促的呼吸。

她只想努力的安抚他,一如在两人的孩童时期。他难过了,她便去陪他玩耍,逗他开心,就算此前他们吵过闹过打得不可开交也好。她就是看不得他脆弱,看不得他害怕。

心软,原来也是一种习惯。

他席地而坐,看着那粒篮球在地板上有力的跳跃,随后越发的缓慢,滴溜溜的旋转滑行,直到寂静无声,如同爱情死去时徒留下心灵的空旷。

都结束了。

想要厌倦一个曾经迷恋的人,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发现他的缺点,目睹他的脆弱,看他从心里的云端跌落,沾染凡尘俗世的泥泞。

长久以来,对她来说,他就像一盘无子可落的残局,不可触摸,不可解释。她不停的努力,力求在心里把自己抬到和他一样的高度,她再也不堪忍受这种犹如尘埃一样的感觉。

而今,她终于看到了那个曾试图窥探的另一面,她如愿以偿,她沮丧不已。

仿佛一种信念轰然倒塌,带着令人心碎的声响。

雨中的校园变得格外寂静。

许可背着行囊走出校门,他回头看了看,雨水落入眼中,雾蒙蒙的一片。

门边的花坛显出湿漉青白的轮廓,从前的某个晚上,有个女孩傻傻的坐在那儿,一直一直等着他……

回忆被雨水肆无忌惮的冲刷,带来思维的空洞,仿佛一个时代的结束。

那一年,他大学肆业。

他记忆中的夏天,永远是离别的季节。

人们总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或者说,习惯用疼痛的麻木去掩饰脆弱。

直到下了飞机,听到不一样的语言,看到不一样的建筑,满目的高鼻凹眼,姜允诺这才惊觉,离开他已是如此的遥远。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看见了他,身后是灿烂的阳光,蓝天白云,他对着自己微笑,一如往常地温存……突然之间,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响起,那一瞬连头发根都竖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抓握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离去,她冷汗淋漓。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她极力回忆刚才的梦境,可是只剩下破碎的色彩。

“那一天,我刚从中国回来,”她慢吞吞的说,“心情不太好,当时,我只是想静静的……回忆一个人。”

她看见他的名字由细小的光点组成,出现在屏幕上,泪水打湿了键盘。她又一次把他扔下,独自逃走了。再也不愿知道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只是看见他的名字,就被一波一波更为剧烈的痛苦袭击着。

是我欠他的,她缓缓地敲下这几个字。

她欠他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如果有下辈子,他也不会记得她。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到最后,她只能用泪水来弥补。

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会明白?人与人之间,有一种爱恋,像熔岩般的炙热,却被众人恐惧厌恶,没有一颗坚强的心脏,你怎能不犹豫不想退缩?一旦这种爱情被颠覆,带来的将是灭顶之灾,活下去的信念就此毁灭。绝对的投入当然要求百分百的回报,可是,在这世上,又怎会有和人的生命一样长久的爱情。

所以,看似胆怯的人,实则是最贪心的人。

冰凉的空气冲入胸腔,前途茫茫,竟然不知哪里才是终点,仿佛有一种濒临死亡的快感,无法捉摸的恐惧。她的滑速飞快,一遇到阻碍,刚学会的转弯减速的技术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人在急速中跌倒,翻转,激起地上的雪花四处飞溅,落入眼里,嘴里,泛起微微的甜意。躺在地上滑行数米,到了地势平缓的地方才渐渐停止,她趴在地上,脸贴在雪里,久久的不愿起来。

心噗嗵噗嗵的跳着,最害怕的时候,想起的仍然是他。

一年又一年,生活在纷扰的人群里,想起他的时候,依旧孤独。

四年的时间,太过短暂,以至于无法忘记,曾经沧海一粟般更为短暂的相聚。

因为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诺诺……为什么是他的姐姐?几天前还在一起的人,那么难以割舍的两个人,就这样各奔东西,从此再不相见。

七年前的场景,渐渐黯淡,变成了浅眠里的如梦似幻的景色。

也许,只是因为近乡情怯。

也许……

即使踏上了这片土地,仍然和他相隔着半个中国的距离,而她不想也不能再去与他相见。血缘产生的距离,永远无法用路程来衡量。回国却不见面,不知这样算不算食言。一如数年前她曾信誓旦旦,不会离开他。她的所作所为,已然被烙上了言而无信的标记,如同无形的利器,将身体和心生生分隔开去。

是的,我便是这样的人了,她对自己说,自私软弱,寡情薄幸。

而且,多年来一向如此。

他慢慢地走进饭庄,穿过门廊,渐渐驻足。

不远处,一个女人的背影映入眼帘。

而那个身影看起来如此诱人。心理学家德文德拉·辛格曾经宣称,最令男性心驰神往的女性,腰围与臀围比例均在0.7左右徘徊。身旁的男人,手搭在她的腰间,手掌的长度几乎遮住她的半侧腰围。

微卷的发丝落在肩头,她穿着浅米色的短袖针织衫,露出臂弯以下的白皙肌肤,及膝窄裙,黑色长靴,曲线毕露,亭亭玉立。陌生的诱惑里,却抹不去熟悉的感觉。

他的心杂乱的跳跃着,期盼伴随着惴惴不安接踵而至。

不知道,她是否有着柔美的侧脸。

不知道,她是否有着修长清秀的眉,黑亮的双眸,以及淡色微抿的薄唇。

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她。

那一刻,他既害怕看见的将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又害怕她这样的出现。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直至服务生走过来打断他的思绪。

他低声回答,我约的人到了。

仍是停滞了数秒,他才向前走去。

乍见他的那一刻,沉寂了七年的心脏猛地收缩,果然……只有他……只能是他……才能对她造成这样无与伦比的撼动,那一刻,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行李马上逃回法国去,慢慢等待情绪平复下来。

她的胆子,似乎还是跟七年前一样,没有长进啊。苦笑的她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私心希望老天的雪再下大一点,最好把她的所有回忆和感情统统湮灭掉,这样——她也就不会那么累了。

今年的冬季,寒冷异常,大雪纷纷扬扬。

这辈子,再也不会放手了,就算要与全天下为敌,她也不会放手了——

姜允诺挂着眼泪的脸上,也缓缓释出一抹笑容。

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而与此同时,关颖恰好疲乏于同雷远常久以来的分分合合,小打小闹之中,曾视男女之间的感情为一切的烦恼之源,所以也不愿多谈,直至此次她一时冲动,辞掉北美的工作,回国结婚。人生的决定,有时并非来自于长久的考虑,而是彼时的需要。除开感情,这时的她,开始向往安定的家庭生活,知根知底,条件不差的雷远正是不错的人选。岁数渐长,想法自然也多了,年少时单纯而执着的爱恋,也不过是入围的条件之一。也因此,关颖难以相信,姜允诺没有做过类似的考虑,并且在她看来,姜允诺是比她更冷静更决断的一个女人。

至少,她们都不是甘愿为爱情可以轻易放弃一切的女子,除非,这段感情具有现实的价值。

这样陌生而平静的氛围,像是隔了一层雾蒙蒙的玻璃,她憎恶着,却又不敢去击碎。终于,就在她即将绝望的片刻,他抬头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短暂。

这二十多年里,相聚的时候虽然短暂,但也眼看着他从一个小男孩变成当年意气风发的大男生,又渐渐成为如今心思莫测的男子,而以后,终究会成为别人的某一个人,再次与她形同陌路。

失落感便生生地堵在了胸口,欲罢不能。

然而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鄙视和嘲弄自己。

心底传来闷闷的疼痛,她又重复着,“许可……”这两个字,便是伤口所在了。

泪水溢出了眼眶,渐渐的无可抑制,她终是哭出声来。

这世上,不知有没有人会因哭泣而死去,如果能这样,大概也不错。

站在花洒下胡思乱想,直至冲刷在身体上的水变得冰冷刺骨,她才蓦然回神。可能是水箱里的热水已经用尽,便想去关了淋浴水龙头。可是怎么也拧不上,反而有更大的水柱冲刷而下。

瞪着那毫无道理汹涌而出的水柱,她愈加的烦恼,眼泪便如这水一样倾泻而出,仿佛要把这几年攒下的心绪一股脑儿的全部释放。她哭泣着,胡乱裹了件浴巾,想着能不能找来工具修好它,或是砸烂它。

她打开浴室的门正要出去,却呆呆的站住。

泪水只是无声的滑落,砸在光裸的脚背上,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有沉默。

身后,只有水声,连绵不尽的,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这样单一的声响。

她的头发湿嗒嗒的滴着水珠,眼里还含着泪光,肌肤被水汽浸润着,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身体束缚在半湿的纯白浴巾之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浴室里灯光昏暗虚弱,门外是明亮而真实的天色,他伫立在门边,仿佛站在两个世界的交接之处,她看不清他的眼,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低头注视着她,细细的看着她,什么也不想说。

身旁,冰凉的雨丝一般的水飞溅在她的身上,而手心里却握着密密湿湿的汗意。

她微抬着眼眸,仍然注视着他衬衣上的纽扣,白色的,有些透明的,在往上是他的锁骨……

她看见他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她的额角上便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

他的嘴唇似乎有些干裂,略显粗糙的轻触缓缓蔓延至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眼睑,鼻尖,那样的熟悉,轻易就能唤起心底最深处的所有回忆,比如某个羞涩而明媚的清晨,或者,某个绝望而狂乱的夜晚。

那水声听在耳里,犹如雷鸣,轰然不止。

她将手撑在他的胸膛,匆忙的别过脸去,他离得那样近,似乎夺走了周遭所有的空气,她的头脑里一片茫然,如同跌入了令人眩晕的梦境。

他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项链,递到她的眼前:“或者,你想找的是这个?”

那枚吊坠沉甸甸的摇晃着,反射出闪亮而细碎的光彩。

夜风肆虐,卷起大片的雪花,在周遭恣意飞旋。

他抱着她,抵在栏杆上,哑声问道:“这里是几楼?”

她闭上眼睛,答道:“七楼。”

他再度抱紧了她,低声说:“七楼……如果我们从这儿跳下去……真想抱着你跳下去……”

栏杆上的积雪渐渐沁入了她的衣内,丝丝点点冰冷刺骨的寒意刺痛了她的肌肤,几乎凝固了她的血液,然而,他的体温缱绻着,荡漾着,极度温柔,又极度浓烈的包裹了她。

她流下眼泪,轻轻地说:“我愿意。”

绚丽的焰火在空中划过,瞬间照亮了黑暗里的,他的脸。

以及,脸上的泪痕。

她压抑的哭着,伸手去为他抹掉泪水。

“许可……”她几乎泣不成声,“你不该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当她见到他时,他是那么的年少,有着阳光般的笑容,意气风发的身影。

只是,一切一切,已然远去。

那天晚上,为了他,她愿意做所有的事情,甚至死亡。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能够为他做些什么,除去死亡。

如他所说,太多的东西,终究是无法给予。

仅剩的,只有狂热的亲吻,迷乱的爱恋。

漫天风雪之中,他进入她的身体,她是那样的炙热美好,极尽温柔的包容着他,依赖着他。

他在她的身边,可以注视她,可以抚摸到她,同她喃喃低语,互诉衷肠。然而,就在他占有着她的时候,却深切体会到一种恐惧,一种永远失去的恐惧。他被这种意念不断刺激折磨,几乎跌入疯狂愤怒的漩涡。

她穿上大衣,拿了小包走到门口,却听见他说了句什么,她当时正好过去开门,一个字也没听清。她在蓦然之间回头,直直地望入他的眼里。

他慢慢走过来:“等等。”

她站在门口,心神恍惚。

又听见他说:“让我再抱抱你……”他眉间微蹙,似在叹息。

她被他暖暖的抱着,分离仿佛变得遥远,她闭上眼,等待着。

究竟是等待什么?她也说不清,也许,只是等着他放开自己。

他终究是放开了她,抚在她背间的手顺着她的臂膀滑落下来,握住她的手。

终于,她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路口,熟悉的商铺招牌,熟悉的报亭,以及被积雪掩住的道路,在她的眼前,或者身后,在熟悉和陌生的印象中徘徊。

想他,一如既往。

这条路上,红灯出奇的多,停驻时间又是出奇的长久。有那么数次,她将手搁在车门把手上,心不由己的,似要拧开,似要不管不顾的冲下去,似要放下所有的负累。

犹豫,还是犹豫。

直到红灯变绿,汽车继续前行,路口的招牌在后视镜里越发的渺小,皑皑白雪中,一个转弯之后,便再也看不见了。

手颓然的从车门旁滑落,紧紧地揪住了大衣的一角。

雪花扑簌簌的倾泻落下,细碎的敲打着玻璃窗,挣扎,融化,如同消失的旧日时光。

当盒里还剩下最后一支香烟的时候,天空已然墨黑。

屋里没有开灯,许可仍是坐在那里,他拿起烟盒轻轻摇晃了一下,里面只有空旷轻微的碰撞。

他犹豫着,要不要吸完这最后一支。

仰头靠回沙发上,半晌,连同那支烟,烟盒终是被捏作一团,被人轻轻的掷在了地上,融入浓重的夜色里。

一切归于寂静。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阳光有些明亮。

天空蓝得耀眼。

身旁人潮汹涌。

许可。

她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我差点就找不着你了……

怎么会呢?

他握住她的手。

我就在这里。

他说,我永远都会先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