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爹的工作都有啥?
要说全世界最坑爹的工作,中国的急救医生绝对应当入选!
我干了大半辈子的急救医生,天天随救护车到处抢救各种急性危重病人,这是一份又脏、又累、又危险、又熬夜、又钱少,又……的工作,比方说为了给病人气管插管儿,咱北京这公***厕所的地面儿我都不知道趴过多少回了!
要这么说可真是冤枉!就说我吧,遇到过N次,刚一下车就被家属一把揪住脖领子说:孙zei! 你们TM的怎么才到!? 堵车啊我滴爷! 路上车本来就多,很多司机又占着救援车道,我们也没长翅膀儿飞不过去啊!
还有一次我到北京工商大学抢救一病人,刚进院儿,只见病人仰卧在地,一查没有了心跳呼吸,我赶紧跪在地上开始心肺复苏。结果一个小伙子手握一把菜刀冲过来,急赤白脸的跟我吼:“你丫今天要救不活我立马儿宰了你!”
嘿!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您说您爹又不是我弄死的,您凭什么宰我啊?
我一下子站起来,是赶紧逃命?还是搏斗? 这还没盘算明白呢,后面又有几个小伙子追了上来,一边拼命把那厮拉走,一边还和我解释:“大夫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您啊得理解他的心情。”得!那我这纠结的小心情谁来“理解”呢…
说到这儿,您可能觉着挺夸张,其实我们日常遇到这类事儿多了。我们急救中心不少人都被打伤过,鼻青脸肿的、开瓢儿的、鼻梁子被打断的、腿被打断的等等都有,我这儿大嘴巴都挨过几回了,眼镜儿都换好几个了!
说到危险,这个工作经常接触传染病患者,精神病患者,吸毒的,还有车祸、火灾、塌方、毒气泄漏、刑事犯罪的现场等,所以急救医生注定要比医院的医生承受更大风险和心理压力。
“非典”一开始,我作为一个“高龄”的老同志没被选中上一线,院领导说要保护好老同志,因为身体没有年轻人抵抗力强,一旦感染就麻烦了。可我在急救中心工作了几十年,一直负责最危重病人的抢救, 再三思考后我找到领导态度坚决:就是死,也要死到一线,于是就和年轻大夫一起上了“战场“。
当时北京急救中心可以说是每天接触“非典“病人最多、最早的医疗单位之一。每天不仅去大街小巷的各个地点接疑似患者,还要负责转运各大医院已经确诊的患者。一般大批转运都是在夜间,急救车排成一字长龙飞驰,蓝灯闪烁,如同一条彩带在夜空飞舞……现在回想起来,十分壮观,可当时哪有这个心情。
记得一天是派我去抢救一位发烧咳嗽,呼吸困难的老人, 几位同事帮我里三层外三层全副武装起来。到现场后一量患者体温39.5度, 我抬手摘掉了“猴帽儿“,护士一看脸都白了,急声喊我”贾大夫!贾大夫!…”,我指了指血压计说: 带着帽子没法儿量血压。
经查患者确诊为““急性左心衰”,十分危重,抢救了半小时后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并安全送往医院。临别时,三位家属郑重地站成一排,给我和护士深深鞠了三个躬。说真的,这么多年挨骂挨打我连一句委屈都没道过,可看着这三位家属真诚的目光,我扭过身儿,眼泪混着汗水一起流下来……
反观今日,我真的特别怀念“非典”时期的医患关系……
院前急救工作,这是一个十分劳累的重体力工作,经常提着几十斤重的抢救设备爬楼,尤其有的小区夜间没有电梯,十几、二十几层的楼还要跑着上去,因为时间就是生命。抢救完病人,还要一起把病人抬下来。每次抬完担架,气喘吁吁浑身瘫软,衣服都湿透了、手也哆嗦, 要是不信啊,您改天抬一回就知道了。
有一次我抢救一位心衰患者,电梯停电,我爬了13层上去,等患者情况稳定后,因为大半夜的找不到人帮忙儿,于是我又背上患者从13楼爬下来,那可真是“爬“……至今我的两个膝盖都是关节积水,这种情况可不止我一个,我们急救中心的同事们都或多或少的有各种伤痛。
所以说啊,单位每次献血我都抢不上,为什么?年轻的医生总是抢在前面,我们科年年“超额”完成献血任务。我问他们干嘛抢着献血,他们回答“说老实话,就是想多歇几天”。我听了之后真想哭,大家就是太累了,积劳成疾。
话说回来,尽管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多次说过“这就不是人干的活儿”,但我却打心眼儿里真心热爱急救事业,套个新词儿,就是这份工作特别有“成就感“。 所以我多次放弃了调到条件优厚单位的机会,包括北京市政府医务室等等。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坚守在医疗战线的最前沿——院前急救,直到退休。退休后我仍然每天都在干着和急救相关的事儿,依然在苦中作乐。
以上说的都是事实。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往事时常再现,有记者曾问我:“您这么热爱急救事业,一定是无怨无悔了?”我说:“不!我有怨无悔!”
中国的急救医生,虽然应当入选全世界最坑爹的工作,可若有来生,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做一名有怨无悔的急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