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学,历史文学的尴尬
政治对历史文学的影响还表现在借古比今,产生大量概念化、公式化的垃圾。中国文人有着参政议政的传统思维,很多有历史知识的人往往自觉不自觉地用历史来表达自己对现实的看法和观点。这无可厚非,但图文历史大大削弱了他作品的力度和形象。比如一度获得高收视率的宰相刘,很可能就是一个平淡的思路写出来的,结果是丰富多彩的历史文献变成了一部停滞不前的与刘的“两条路线斗争史”。只是因为演员的演技和插科打诨,以及穿插的趣闻轶事,才看得出来。雍正朝的原著很弱。被改编成电视剧时,刻意描写雍正的“变法”,试图拉近与现实的距离。虽然电视剧相比二月河原著在史料的处理上有了很大的提升,但政治图解削弱了它的文学色彩,使得该剧更接近改革教科书而非文学作品。至于,一代清官,费了很大功夫,那是一个纯粹的古代焦形象,几乎与文学脱节。把这种公式化的东西称为文学作品太勉强了。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有可能重蹈文革时期“政治文学”的覆辙。在文学作品中,要写“人”,把“人”大写,需要作者倾注感情,表达良知。作品的情感也是作者的情感。没有良心,只能是游戏。今天的历史和文学作家(如果称得上作家的话),似乎“铁石心肠”的类型太多,良心太少,无法主导他们的写作,难以产生震撼人心的作品。
中国文学有“文以载道”的传统。如果把文学所包含的“道”作广义的理解,不是作为“政治之道”,而是作为“做人之道”和“良知之道”,那么这个传统是有积极意义的,符合文学是“人学”的基本命题。然而,现在很少有作家抱着这种崇高的想法进行创作,而很多人却抱着一种投机的心态希望成功。所以历史文学领域似乎有点乱。从选题来看,文史往往是割裂的,说历史不是历史,文学不是文学。有些人总想在文史之间投机取巧,殊不知历史文学领域的创作比一般文学更难。从选材来看,风流韵事很多。如果能把风流韵事中的真性情写出来还行,但看到的永远是那种不入流的风流韵事,有些甚至是低级的。这种文学意图可能会对历史文学的发展造成极大的危害。
说到良心,应该和愤慨区分开来。一些作家义愤填膺地写作,试图用文学作品批判当下的弊端,修正社会。在我看来,这赋予了文学一种力所不及的功能。义愤可以产生诗人和散文,但不能产生小说和戏剧。良心和义愤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文学对社会的作用是一种“润物细无声”。一旦沉默变成了声音,文学就不再是文学了。历史文学,哪怕是“笑话”历史文学,也必须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否则到处都是“漏洞”,一切都会出错。这方面,近几年的作品问题最多。很多人总以为文学作品可以虚构,就可以胡说八道历史的东西。这种无厘头的误解是当前历史和文学最大的致命伤。你不需要批评家来挑毛病,所以你打倒你自己。说白了,炮制这种没文化的历史文献,无异于自杀。
以著名的二月河为例。看来他自我感觉还挺好的,历史小说也陆续出版了。不过读二月河的小说会让人觉得有点“意犹未尽”。这个“温度”就是历史文化基础。据二月河自己说,他的历史背景还是很靠谱的。但当人们陆续第一次看到作者不知道清朝的官制时,难免会对相应的技巧产生怀疑。比如清代的都察院,一个为一般文人所熟知的机构,尤其是都察院的御史,是一个跺着脚招摇过市的主儿。按理说,如此显赫的机构和官员,应该不会在小说中犯什么大错。相反,在二月河的小说中,这位审查官却一再被弄得不伦不类。御史所属的道是根据行省的名称来设置的。比如陕西路的监察官,从身份上来说肯定是北京官员,但小说里作者看陕西二字,把他归为地方官员。甚至把六部调任都察院称为“贬谪地方”(这种调任只是重用而非谴责)。至于地方诸侯与诸侯的关系,作者好像不是很清楚;守路和巡路的区分更是令人费解;文武分离,重文轻武的制度,完全成了一笔糊涂账。以这种知识水平和文化功底写小说,有点吃不消。好在二月河编故事的能力还不错,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的错误。
再看历史文学领域,二月河还是挺好的,有些简直惨不忍睹。比如央视曾经自吹自擂的《大明宫词》,居然让看圣旨的太监振振有词地念道:“中宗手谕……”。中宗是寺名,是他死后出现的。在位时与寺号相称。那岂不是世界上伟大的记录?这样蹩脚的作品被一次次播出,2002年的国庆献礼和2003年的精品回顾又会被拿出来炫耀。不知道是观众智障还是央视智障?至于清朝的电视剧数不胜数,类似的常识性错误不胜枚举。有很多戏里面都有乾隆的出场,那么乾隆皇帝怎么能一直讲一个“康熙皇帝”呢?但以皇帝的头衔为头衔,只是现代的做法。李鸿可以用头衔来说事情,但他从来不敢用头衔来称呼他的祖父。他只能用庙号或谥号。
历史文学不排斥虚构,但虚构必须以历史背景为依据。在这方面,台湾省的莱文写了不少好作品(尤其是《慈禧全传》)。莱文的优势在于他对官僚主义、称谓、礼仪和习俗的深厚文化知识。他的作品虽然历史感太强,读起来不那么朗朗上口,但却比较耐看。现在一些所谓的作家,没有任何文化功底也敢谈历史,让人哭笑不得。相比较而言,即使是非历史文学的武侠小说(如金庸)也注重历史文化在自己小说中的渗透和真实,鹿山公爵的“大处说谎,小处真实”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历史文学本身不应该是“虚荣”的,充满谬误的。
历史文学中,虚构是必不可少的,如何虚构,众说纷纭。在我看来,电影《秦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史实中的秦始皇和高见礼并不像电影中的,但即使是熟悉历史的学者也不禁感叹电影中人物的“神似”,即使是历史学家也几乎是在诅咒电影。文化积淀的作用在于为塑造人物的“神似”打下良好的基础。这种“神似”并不局限于“形似”的境界,这正是历史文学所要追求的。
随着大众传媒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历史和文学作品通过电视剧呈现在大众面前,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即演员的素质问题。本来拍得很好的港版《射雕英雄传》,被演员念成了《花剌子模》,毁了布景。当然,这是另一个问题。
总之,作者认为既要看到历史文学的繁荣,也要看到历史文学的危机。这种危机,很大程度上来自历史文学本身。历史文学的发展必须努力克服自身的短视、浅薄、粗糙和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