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鲍德温作品的主题

父子关系是美国当代著名黑人作家詹姆斯·鲍德温一生探索的一个重大主题。他的许多作品反映了他对理想黑人父亲的渴望。此外,他作品中强烈的宗教情结也不容忽视。鲍德温在他不同时期的三部作品中塑造了三种不同类型的黑人父亲形象——《到山上去讲》、《阿门角》和《如果比厄街会说话》,这些父亲形象可以在《圣经》和鲍德温本人的生活中找到。从《圣经》原型的角度解读这些作品中的黑人父亲形象,无疑有助于理解作者本人及其作品。

鲍德温的作品往往基于他自己的亲身经历,所以大部分都是自传性的。在他的作品中体现最多的是他对继父爱恨交加的矛盾心理。对父亲的刻画贯穿了他的很多作品,比如小说《go tell it on the mountain》(1953)中暴戾的继父加布里埃尔,戏剧《Cape Amen》(1968)中深刻却软弱的父亲卢克,还有另一部小说《如果比尔街呢》鲍德温为什么在作品中反复刻画黑人父亲的形象?为什么这些黑人父亲的形象会随着作品的写作时间而变化?这些都是德文留给读者的思考,解读这些作品中的黑人父亲形象无疑有助于理解作者及其作品。

此外,鲍德温作品中强烈的宗教情结也不容忽视。鲍德温年轻的时候在当地的一个教堂当了三年牧师。这段生活经历对鲍德温的思想和创作影响很大。

黑人从17世纪初开始信仰基督教。当时第一批黑人刚刚被贩卖到美洲大陆,他们在肉体和精神上都被白人奴役却无力反抗。而且同一个庄园的奴隶往往来自非洲不同的部落,说着不同的语言,根本无法互相诉说内心的苦楚。此时,基督教在黑人群体中广泛传播,成为黑奴唯一的精神慰藉。信徒被告知,上帝安排了每个人的命运,人要默默忍受世间的痛苦和磨难,死后才能在天国得到上帝的眷顾。按照基督教的教义,黑人天生就应该服从上帝的安排,接受一种不如白人的命运。所以,宗教从一开始就是白人欺骗黑人,控制黑人身心的有力工具。

做了三年牧师的鲍德温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正如他在《下回将是一场火》(1963)中解剖的那样,在教堂里当牧师“就像在剧院里工作”,因为他可以“在布景后面了解幻觉是如何产生的”。他还识破了神职人员剥削教区居民的伎俩,明白了他们是如何操纵和影响会众“直到最后一枚硬币被捐出”他对宗教的欺骗和教会的缺爱深感失望。于是他抛弃了宗教,投身于文学。后来,鲍德温在他的许多作品中对宗教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虽然鲍德温后来因为看透了宗教愚弄黑人的本质而离开了教会,但宗教的影响伴随了他一生,影响了他的创作。他令人信服和雄辩的写作风格得益于他作为牧师的布道经历。他作品中的很多人物都可以在基督教中找到,甚至很多名字都来源于圣经。而且,鲍德温虽然从未停止过对宗教的批判,但也不可避免地吸收了基督教教义中的一些积极因素,比如教区居民应该遵从上帝的指示,爱别人直到爱自己的敌人。这种博爱的思想深深影响了鲍德温,他后来成为种族和解的倡导者。他的根在宗教,体现在他的写作中的是爱的永恒主题。正是在基督教博爱的指导下,鲍德温才得以超越自己曾经信奉的黑人抗议传统,引导人们从整个美国而非仅仅是黑人的角度来看待种族歧视的危害。也正因为如此,鲍德温才能在作品中更全面地展现黑人人性,弘扬黑人文化,从而推动美国黑人文学更上一层楼。因此,理解鲍德温的宗教情结是解读其作品的重要途径。本文主要从《圣经》原型的角度分析鲍德温三部作品《到山上去说》、《阿门角》和《如果比厄街会说话》(以下分别简称为向、阿和假)中的三类父亲形象,将作品中的父亲视为鲍德温本人现实生活中的父亲,以及他曾经视为的父亲。

一、冷漠偏狭的继父据《旧约》记载,以色列的祖先亚伯拉罕虔诚地侍奉上帝,获得了上帝的祝福。起初,亚伯拉罕的妻子撒拉不生育,亚伯拉罕的使女夏甲生了以实玛利。亚伯拉罕100岁,撒拉90岁的时候,神赐撒拉生育能力,生了以撒。虽然都是亚伯拉罕的儿子,以撒和以实玛利的命运却截然不同。因为以撒是亚伯拉罕妻子的儿子,所以他被视为亚伯拉罕的“独生子”,是他产业的继承人,延续了神与亚伯拉罕的约,他的后裔也将继续得到神的特别恩宠。而以实玛利是妾所生,地位远在以撒之下。亚伯拉罕死的时候“把一切都给了以撒”,但以实玛利却没有资格得到他父亲的财产和祝福。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只能作为弓箭手生活在巴兰的旷野里。不公平的待遇抹去了兄弟间的亲情,以实玛利的后代后来成为以色列民族的死敌。

鲍德温早期的小说《香》描写了黑人男孩约翰14生日那天在继父家窒息的生活,约翰皈依宗教时的思想活动,继父、母亲、姨妈在教堂祈祷的回忆,深刻揭露了宗教的虚伪,无情批判了宗教对黑人的麻醉和欺骗。在这部小说中,鲍德温借用了《圣经》中私生子(即不受法律保护的儿子)的父亲亚伯拉罕的原型,塑造了一个冷漠、偏狭的继父形象。继父加布里埃尔是当地教堂的主要执事。他脾气暴躁,经常打骂约翰。在他父亲看来,约翰只是一个“懦弱自大的女人和一个莽撞的家伙的儿子”,一个长着“撒旦之脸”的小恶魔,一双“撒旦凝视的眼睛”,充满“恶毒的自尊”,极其丑陋。

和亚伯拉罕一样,在继父的心目中,他和妻子所生的儿子罗伊是上帝所应许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他相信罗伊会“传宗接代,继承父姓和快乐的血统,他会侍奉主,直到基督再来,带来父国的那一天”。继父溺爱罗伊,罗伊有他所有的希望,但罗伊却一发不可收拾,整天捣乱。想到将要继承他事业的人不是他的儿子罗伊,而是私生子约翰,父亲感到失望、愤怒和害怕,对约翰更加冷漠和粗暴。极度的绝望和刻骨铭心的恐惧无时无刻不抓住约翰稚嫩的心。别无选择,他决定皈依宗教,希望从中寻求庇护和安慰。

约翰在湘的皈依源于鲍德温少年时的三年牧师生涯。鲍德温在他著名的散文集《下一次会是一场大火》中详细描述了他在14岁时信仰宗教的两个主要原因。首先,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美国社会,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依然严重,教堂成为黑人最好的避难所。其次,继父冷酷苛刻,经常打骂鲍德温。继父对他的歧视让他更加怨恨,父子关系非常紧张。结果,对世间的爱情感到绝望的少年鲍德温为了躲避哈莱姆街上的堕落,摆脱继父的控制,逃进了教堂,并最终殴打了他。

此外,在鲍德温看来,继父的不宽容不仅体现在他对私生子的粗暴态度上,还体现在他无差别地排斥所有白人的种族主义思想上。鲍德温从小受到白人民主党人的关心和照顾,成年后结交的白人朋友也给予了他无私的支持和帮助,这让他“从未真正讨厌过白人。”但他的继父非常反感鲍德温与白人交往,甚至是那些热心帮助鲍德温及其家人的白人老师,怀疑他们帮助黑人孩子的动机,所以他一直反对鲍德温上学。项的继父也是如此。在对白人怀有深仇大恨的继父看来,约翰接受白人教育,与白人友好相处,是一种“恶”。他把黑人的所有不幸都归咎于所有白人。约翰对继父狭隘的民族主义感到厌恶。

后来随着年龄和社会阅历的增长,鲍德温对美国社会的现实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与此同时,像20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的许多年轻黑人作家一样,鲍德温深受赖特“抗议”小说的启发。赖特掷地有声的抗议喊出了在黑人心中郁积已久的怨恨,加深了鲍德温对继父的理解。他渐渐意识到自己暴力外表下隐藏的悲伤和无奈。这也是鲍德温创作《香》的动机之一:鲍德温曾希望通过写作了解继父的痛苦,从而原谅继父的伤害。

其实,鲍德温在《香》中塑造的这样一个冷酷、偏狭的父亲形象还有更深的寓意:“非裔美国人是美国文明的私生子。”在他的散文集《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1961)和《街上没有人》(1972)中,他指出不公正的国家(这是对不宽容的父亲的隐喻)不仅给黑人带来了巨大的身心伤害,也造就了白人对真实历史的盲目理解以及由此产生的残酷和恐惧。白人长期生活在美国是他们的谎言中,黑人只是他们财产的一部分。即使在黑人获得法律独立后,白人仍然不愿意放弃白人至上的神话。鲍德温仔细分析了白人的忧虑:如果放弃这个神话,他们将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们将不得不放弃特权和财富,这意味着他们的理想将不复存在。同样,由于黑人世世代代在美国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和残酷的压迫,他们对白人的怨恨根深蒂固。用鲍德温的话来说,“这样的挫折和如此长久的耐心,让许多令人钦佩的男男女女——他们唯一的缺点就是肤色——变得偏执。”他们从不停止使用各种暴力手段进行反抗,从而制造白人内心的恐慌。一些明智的白人民主党人开始意识到白人至上是一个历史错误,他们有意接近黑人。即便如此,黑人仍然不愿意接受他们。这显然是因为不义的父亲在黑白兄弟之间种下了互相仇恨的种子。鲍德温在许多作品和演讲中多次表达了他对美国种族问题的担忧和失望。

然而,在继承抗议精神并付诸实践的过程中,鲍德温敏锐地注意到了抗议作家思想的局限性和破坏力。鲍德温觉得,虽然黑人的暴力反抗在一定程度上震撼了白人,但黑人自己也常常因为内心的愤怒而伤痕累累。于是,鲍德温在《大家的抗议小说》(1961)和《啊,可怜的理查德》等文章中,对曾被他奉为“精神之父”的莱特的抗议理念提出了质疑。在随后的一些作品中,鲍德温主张黑人要“摆脱心中的愤怒”,“原谅白人”,用爱引导自己“失去的兄弟”走出历史的误区,用爱对抗“无爱的世界”,从而达到改善社会的目的。

鲍德温对抗议文学从钦佩到批判的转变引起了众多批评家的关注,他也因此招来了以克里夫为代表的众多黑人激进青年的猛烈抨击。事实上,创造性思维的不稳定性并不是文德独有的特征。几乎所有的黑人作家都不可避免地承受着美国社会无处不在的种族歧视所带来的屈辱、愤怒和深深的困惑。在白人种族主义盛行的美国,黑人作家不仅痛恨白人的压迫,也因为其暴政而找不到反抗的力量。同时,他们也不能忽视白人民主党人的存在。就连莱特和克里夫也不例外。关于鲍德温创作中的矛盾心理,斯蒂芬妮。邓宁给予了充分的理解:鲍德温在作品中表达了他在探索和解决种族冲突中的挫败感,表达了美国种族冲突本质中的悲哀和模糊。

鲍德温试图突破黑人抗议传统的禁锢,宣扬种族融合的思想,深深影响了后来的沃克、莫里森、福勒、威尔逊等许多黑人作家,为他们提供了一种思考种族问题的新思路。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这些作家逐渐摆脱了传统的表达种族对抗和简单地将黑人描绘成种族压迫受害者的模式。相反,他们致力于保存和弘扬黑人文化,并在小说的主题和形式上进行新的探索,从而使美国黑人文学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